第47章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连着这顿饭都吃得不痛快。用餐完毕,找了个借口,说要先回学校一趟。
  “不着急。”孟见清慢悠悠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等雨小一点,我送你过去。”
  沈宴宁踏出去的脚重新收回来,故作轻松地问:“饭都吃完了,接下来去干什么,总不会是要在这里赏雨吧?”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不介意。”
  沈宴宁笑容僵了僵,摇头说不要。
  孟见清嗤笑,带着她离开餐厅。
  餐厅楼下是大型连锁商场,这种雨天实在不适合压马路,每层楼里湿漉漉得都聚满了人。
  沈宴宁他们在珠宝那一层逛。路过的橱窗里摆着各种华贵的首饰,灯光一照,柔光熠熠,闪着十字光芒。
  逛到一家,孟见清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没有一个女人会对珠宝不感兴趣,沈宴宁也无法成为例外。
  看看就看看吧,反正又不买。
  她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专卖店里的柜姐很会看人,一看到他们进来,立马拥了上来,热情地向他们介绍每一款。
  那位柜姐舌灿莲花,听得沈宴宁都有点心动,可孟见清眼光挑剔得很,走了一圈也没看上眼,转头来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她哪敢和他提喜欢,何况又是这样贵重的东西,连连摆手说没有。
  “一件都没看上。”他看上去似乎很苦恼,眉头微微蹙在一起。
  柜姐应该是看出来沈宴宁才是那个占主导的人,于是铆足了劲转而向她介绍起来。
  沈宴宁听得三心二意,只想着赶紧摆脱掉人离开。
  柜姐看她不为所动,又不想错过这一单,于是拿出了杀手锏。
  “这是本店的限量款,是由意大利著名设计师为她妻子亲自设计的系列珠宝产品,全球也就三款。女士,您要不要再看看?”
  沈宴宁低头。绒布盒子里装着一只戒指,款式简约大气,水滴型的蓝钻镶嵌在银质戒环上,呈现出澄净的海洋蓝色调,环内刻着细腻的花纹。
  孟见清指了指,甚至没问价格,豪掷千金,“就它了。”
  柜姐的表情可以说是欣喜若狂,激动到一个劲儿说好。
  只有沈宴宁错愕地看着他,半晌,扯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孟见清捏捏她的脸,轻笑,“又不用你花钱。”
  他说得这般轻松,却让沈宴宁觉得身上好似背了千金重。她固执地摇摇头,“孟见清,我不想要。”
  “先试一试吧,如果觉得不合适不买也没关系。”柜姐在一旁适时添油加醋。
  她忽而感到头疼,偏偏孟见清也当局者迷,央求着她,“试一下吧,阿宁,万一合适呢?”
  “那万一不合适呢!”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拔高了声音脱口而出。
  孟见清明显愣了愣。
  沈宴宁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忍着头痛欲裂,拉起他的手,亲昵地说:“孟见清,我们回家好不好?”
  若是平常,孟见清一定依她,可那晚不知怎的,他比沈宴宁还固执。托起她的手,在无名指上摩挲了一会儿,用一种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阿宁,你试一试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沈宴宁慢慢垂下了手,望着他的眼睛充满悲怆,她轻轻地说:“孟见清,我试它做什么呢?你又不会娶我。”
  仲夏夜的这场大雨终于是淹没了她这双明媚的眼睛。
  猝不及防地造成了她和孟见清的第一次争吵。
  第40章
  孟见清虚晃了晃, 看她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只不过这一次,他入戏了。
  他笑笑说:“阿宁,我也没说不会娶你啊。”他找工作人员要来纸巾, 心疼地帮她擦眼泪, 有些无奈道:“你不想试就不试了。”
  沈宴宁默然地看他一点点擦干她的眼泪,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她以为他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他应该会了解自己一点, 至少能明白她固执己见的理由, 而不是将她当作一个无理取闹, 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好的小女人。
  沈宴宁绝望地闭上双眼,面上留下两行清泪, 克制着声线说:“孟见清,你又何必要轻贱我。”
  孟见清怔愣,觉得不可思议,“我轻贱你?”他声音蓦地冷下来,带几分嘲弄,“沈宴宁,你说清楚,我怎么就轻贱你了?”
  她侧过头,一副不愿多语的样子。
  “你能自作主张不解释一句跑去留学,能有时间和别人参加活动, 没时间陪我吃顿饭?”他冷笑,捏着她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 “这就是你说的我轻贱你?”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 刚才那位口若悬河的柜姐早已离得远远的。
  沈宴宁的身体轻颤。她早就知道,她再怎么例外, 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他养的一只宠物,所属权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吵架,低敛着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忽视掉周围那些猎奇的目光,软下声道:“回去吧。”
  ......
  外面雨势未歇,沈宴宁拒绝了他的接送,在路边拦了辆车独自返校。
  “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关上。
  暴雨如注,车轮碾过湿泞的马路,泥水飞溅,那辆黄色的出租车没给人留一丝念想,快速消失在磅礴大雨里。
  孟见清回过神来,踢了一脚门口的广告桩,心里犹如淤了一口气,怎么顺都顺不过来。
  当晚,他去赵西和的场子泻火,好巧不巧,碰到了导火索——席政也在。
  看见他,孟见清满脑子都是沈宴宁那毫不犹豫甩门离去的背影,心里兀自腾起一股烦躁。
  ——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推开赵西和递来的第二杯酒,凉声说道:“先走了。”
  赵西和喝得双眼怔忪,打了个酒嗝,“三哥,这么早就回去了?”
  “累了。”孟见清起身离开。
  雨沙沙地下。
  他今晚喝了酒,这会儿酒精上头,再加上和沈宴宁这一遭,头越想越痛,坐在车里一动未动。
  狭窄的空间将周围一切声音都放大,车窗上的水迹丝丝缕缕垂落,这是一场令人焦躁不安的雨。
  孟见清没开灯,垂眸盯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片。
  他很少会有迷茫的时候,可那天晚上,他坐在车里想了很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游刃有余,任由她在他心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雨继续下着,久不停歇。
  沈宴宁回到宿舍,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觉得好似大梦一场。
  从前她可以自欺欺人,心照不宣地陪着他走完青春这一程,如今这段关系被明晃晃地扯到台面上,她知他和自己不会有结果,他也懂她的人生列车不会为他停留。
  所以,那点浅薄的爱情怎么能留得住人呢?
  *
  五月的这场雨下了整整半个月,京城的上空终日阴霾,绿化带里种植的月季因雨郁郁寡欢,落了一地。身边匆匆行过的路人,溅了一裤管污水,带着满身潮湿和郁热回到家中。
  沈宴宁在这场猛烈又顽固的雨中干完了一件事——她的申学面试最终以高分通过,成功拿到了索邦大学的入学offer。
  当然这也意味着距离她离开孟见清的日子不远了。
  她想就这样一个结局也挺好,然而命运使然,注定要让他们在爱与恨中纠缠。
  某天夜里,沈宴宁半梦半醒,一直无法入睡。也是在这个时候,手机“叮”一声,送进来一条消息。
  她认识的人里很少会在深夜发来消息,除了孟见清。他的作息常常很不规律,白天可能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所以消息发来时,她不是没想过他。
  手机屏点亮——显然不是他。
  以他自负的性格,大概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屈尊降贵主动低头。其实沈宴宁一早知道,只是答案摊在面前时,还是难掩心中那片刻失落。
  究其所有,她和他之间还是免不了落俗。
  消息是赵西和发来的,点名要她参加他周末的生日宴。沈宴宁婉拒了,她不想和孟见清再牵扯上关系。
  她以毕业季学业繁忙的理由委婉地回绝了邀请,消息发送后,对面杳无音讯。
  她想赵西和应该是看到了。
  整个周中,平淡如水度过。沈宴宁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彻底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古语实行到底,大学四年,馆内的法文著作几乎被她摸了个遍。陈橙曾这么说她:“宁宁,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爱读书的人,这奖学金活该被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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