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宴宁被他弄得沁出一身湿汗, 推了推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快去洗澡。”
  “怎么,嫌我脏?”孟见清把手伸进她的睡裙里,黯着声威胁,干燥温热的手掌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她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味道。
  沈宴宁皱眉,她所有的身体个护里没有一样是玫瑰味道,显然这味道不属于她。
  他是和谁一起回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毫不在意。
  她竭力保持面上冷静,用力推开他,“我都洗好澡了, 你别弄得我一身汗。”
  孟见清顺势跌在床沿,笑骂她没良心,“你知不知道这趟日本之行有多累?”像是为了配合这句话, 他象征性地捏了捏眉心。
  沈宴宁的表情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惜的是, 房间太暗,孟见清没看见。
  她觉得这个人奇怪得很, 最该骂出这句话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好在和他在一起久了,她也学会了无所谓。猫着半个身体挪到他身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那给你一个奖励。”
  黑暗里,孟见清嗤然一笑,毫无征兆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一只手按着她后脑勺,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印。
  火热的情欲一触即发。
  沈宴宁歪了歪头,再一次推开他,执著地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情热一下子冷却下来。
  孟见清松开她,吊儿郎当扯下身上那件衬衫,嘴角泛起一抹讥笑,“就你事多。”
  沈宴宁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侧头看见他在床头柜上放下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她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发现是一串佛珠。区别于他先前戴的那串,这串珠子的质地明显不如之前那串,有几颗甚至隐隐开始褪色。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她送给他的那一串。
  他一直都戴着,自然也记得她为他许下的虔愿——她要他平安地活着,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依然是。
  孟见清洗澡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钻进被窝的一瞬间,沈宴宁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皂荚味。
  他的手从她腰下钻过,紧紧将她圈在怀中,轻吻她的下巴,“还有味道吗?”
  沈宴宁一怔,鼻尖发酸,眼泪差点控制不住。
  他心里其实跟块明镜儿似的,什么都知道。
  她背对着他,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摇了摇头,囫囵说:“没有了。”
  她总告诫自己不要太当回事,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孟见清。
  可这个温良的夜晚,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他明明说得很没有诚意,可一遍又一遍,沈宴宁渐渐睡去的那一刻却释然了,心想:算了,就这样吧。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静。沈宴宁在一片郁热中惊醒,眼泪和汗水一并打湿半边枕头。孟见清常年处于浅眠状态,被吵醒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问:“怎么了啊?”
  沈宴宁的喉咙仿佛被噩梦魇住,带着极重的哭腔,说:“孟见清,你以后少喝点酒吧。”
  他揉搓着她的手,没心肝地笑:“怕我把家底喝没了还是怕我把你喝穷了?”
  “不是,我怕你死。”她就这样把真心话说出来,泪水濡湿眼睫,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我梦见有天你横死街头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么惨?”他拨弄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完全不当回事。“我人缘这么差吗?死的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沈宴宁哭得稀里哗啦,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你和我说过自从车祸之后,你的身体就不太好。老唐每回送来的药你也不吃,又爱喝酒,喝得时候从来不顾及自己,孟见清,你这样真的会死的。”
  她蒙在被子里,哭腔明显,“虽然你总是惹我生气,可我不想你死啊。”
  孟见清仰躺在她身边,听着她低声的啜泣,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一点点收住。
  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放在心上。
  沈宴宁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让他彻底乱了神。
  最后他像是妥协般叹了一口气,扯开被子,轻声向她承诺:“好,我答应你。”
  从那之后,他真的很少喝酒了。老唐送来的药也会按时吃完,甚至开始破天荒地锻炼起来,即便那时沈宴宁已离开他多年。
  *
  芒种开铲,孟老爷子的生辰在耕种忙碌的节气。
  生辰宴办在西郊老宅。孟家从政多年,老爷子多次对底下小辈耳提面命,一个生日而已不用大肆操办。孟见川和几个兄妹商量,最后干脆只叫了自家人拾掇起来,简单过个生日。
  说来沈宴宁是这饭桌上唯一的外人。
  孟家的人礼数极好,对于她的到来并没有多问。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孟见川的幺女,靠在她母亲身边,童言无忌地问:“妈妈,我是不是要叫这个姐姐小婶婶啊?”
  孟见川的夫人出生书香世家,袭承了父母的饭碗,如今在大学里教书。听到小女儿的话,面上掩过一丝尴尬,觑了眼一旁的丈夫。
  孟见川立马会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慈父般说:“梓梓这是想让你小叔讨个小婶婶回家了?”
  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打秋风,天真地点点头。
  孟见川顺势说下去,“瞧瞧,连小孩子都懂了。见清,你可得抓紧时间了。”
  那时沈宴宁就坐在孟见清身边,端庄得仿佛一塑佛像,抿唇微笑看着席上众人。
  孟见清夹了一道北方的特色菜,问她想不想尝尝。
  她很明事理,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本分地当个透明人,于是摇了摇头。
  他完全不在意孟见川的意有所指,将那块鲜嫩爽滑的鱼片放进她碗里,说:“尝尝看,和百月楼的有什么不一样?”
  沈宴宁只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好。”
  主位上的孟老爷子并未多言,喝了两口她带来的老黄酒,赞道她挑酒的眼光不错。
  她看了眼孟见清,谦虚地低下头,说:“我不过就是投其所好而已。”
  一顿饭结束,这个生日宴就算这么过去了。
  沈宴宁进楼下客用卫生间时恰好听到有人在墙角耳语。
  孟见川的夫人压低了声音问丈夫:“爸对见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刚刚梓梓这么问,我都快要吓死了。”
  孟见川说:“能有什么态度,他定下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今天把人请到家里来是怎么个意思?我看那姑娘还挺不错的,和见清也算是般配。”
  “别尽想这些不可能的事。”孟见川一句话将妻子拉回现实,“现在不像当年了,很多事我们都身不由己。”
  “唉,也是可惜了。”她继续说,“那既然不同意,干嘛非得把人叫进家里来,这不是摆明让人难堪。”
  她当了半辈子老师,见不得好学生被人糟蹋,颇有些不认同孟老爷子的做法,头一个怪起丈夫,“你刚刚也是,当着这么多人让见清也下不来台。”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孟见川平白挨了顿骂,觉得委屈,“爸想让见清收收心,我不逼他一步能行吗?老爷子今天这步棋就是要让他们明白——”
  “明白什么?”
  停了半秒,他一字一顿说:“知,难,而,退。”
  沈宴宁回到席上,发现孟见清不在,紧接着被老爷子喊去下棋。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们不会让她一直做个透明人的。
  沈宴宁跟着他进了书房,檀木茶几上放着一个棋盘。老爷子问她会不会下棋。
  她说:“孟见清教过我一点,但不太精通。”
  闻言,老爷子抬头看她,发出一声笑:“你倒是不避讳提起他。”
  沈宴宁抚平裙摆,执起一颗黑子,淡然地说:“今晚我们俩都双入双出了,再避讳未免有些过于掩耳盗铃了。”
  “是个聪明人。”老爷子一颗白子先行落下,“那让我看看他这个师傅教得水平如何。”
  沈宴宁并不擅长下棋,哪怕跟着孟见清学过几次,也依然看不懂规则。谁是行家从棋盘上一眼就能看出。
  一局棋下完,她输得毫无悬念。
  孟老爷子口吻嘲弄,说:“孟见清这两年果然是沉溺酒色中了,连棋艺都下降不少。他的棋是我亲自教的,如今教出的徒弟就这种水平。”
  沈宴宁怎么会听不出他在指桑骂槐,扫了眼风卷残云的棋局,一脸平静:“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是我道行太浅,怪不得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