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0章
  赵西和对孟见清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追崇, 连说他几句都不可以,所以当沈宴宁说出那句话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识好歹。
  他随风皱眉, 义正言辞批评她:“宁妹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沈宴宁很想问一句,这怎么就成她的不对了。
  于是在佛罗伦萨温柔的夜风里,她又重新裹满利刺, 面相有种难以克制的刻薄, 质问的口吻说:“难道认识了孟见清, 我这辈子就非得要围着他转了吗?还是在你们眼里早就认定我离了他就活不了了?”
  赵西和被呛得莫名其妙,撇撇嘴, “我也没说什么啊。”
  沈宴宁退后一步,长长地沉一口气,肃然看着他,无言以对。
  他们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屑于去做个好人,因为一出生就在山顶,所以根本不在意山脚下那些人的感受。
  狂妄自大,甚至连撒个谎都觉得是浪费口舌。
  所以她只是撇了撇头,泰然自若地揭过了话题。
  party位置在cocktail顶层的露台酒吧。
  沈宴宁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拨人坐在那了,露台上整齐摆着一张张小方桌, 暗紫色的灯光柔和又暧昧。昏沉沉的夜色里,圣母百花大教堂近在咫尺。
  整个露台闹哄哄的,加上他们, 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有国人也有外国面孔,看见赵西和, 齐齐起哄将他推至人群中心。很快,他就和他们打成一片,香槟和气泡酒洒了一地。
  沈宴宁倚靠护栏,看着众星捧月的人,心道: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骄子,走到哪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她收回视线,浅抿了一口手里的杜松子酒。这款产自荷兰的酒风格独特,口味辛辣,很受欧洲人的喜爱。
  手机倏然一震。
  沈宴宁打开来看,对方发来一连串餐厅地址,还体贴地为她标注出了各个餐厅的top 1餐品。
  她笑着礼貌回复感谢。
  正这时,diana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身边坐下。
  diana就是她的那位德国友人。
  她看到沈宴宁的手机屏幕,眼睛亮了亮,心领神会地一笑,“是我哥哥吗?你们在聊什么?”
  diana来自一个非常典型的德国家庭,包括她在内,家里一共有四兄妹,她是家中老三,排在她上头的还有两个哥哥。
  和沈宴宁聊天的这位是她的二哥adan。
  她点点头,说:“他和我推荐了一些意大利必吃餐厅,有机会我们可以去试试。”
  “omg!”diana发出无语的一声,“why is he so boring?”
  adan曾在索大交流过一年,那个时候沈宴宁因为和diana的关系认识了他。对方是个非常绅士的德国青年,很喜欢中国文化,私下里也会单独邀请她出去吃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顺理成章互换了联系方式。
  沈宴宁在感情上并非迟钝的人,几次私联过后大致能猜出对方的心思,也曾委婉地拒绝过。好在他并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得到婉拒后,表示理解和尊重,并且保证在之后的交流中会更加注意用词,只是希望她不要为此介怀,以及日后他们还能以朋友相称。
  对方恰到好处的处理方式让她自然也无法拒绝这样一个请求,
  这次听闻她要来意大利旅游,adan顺便给她推荐了几家他觉得不错的餐厅。diana来的时候她正在和他聊这事。
  diana对自己哥哥的表现非常失望。沈宴宁是她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头一次见面就被这个东方女孩身上特有的气质吸引,得知哥哥对好友有意思后,也曾撮合过好几次。可惜他哥哥简直不开窍,追了大半年也只停留在朋友阶段。
  用中国话来说——那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
  她气得恨铁不成钢。
  沈宴宁其实对感情这种事看得很开,也不是说经历了孟见清这一遭,这辈子就指定他了或者不再相信爱情了,只是她总感觉距离关系的近一步发展还缺了那么一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她也很难说得清楚。
  姑且将它认为是多巴胺分泌的快乐因子还没有达到某个阈值吧。
  ......
  赵西和大约是玩累了,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人被他遗忘了,于是托着杯盏朝沈宴宁走来。
  露台的音乐声很大,他张了张嘴,在她耳边大声说:“你怎么不过去玩?”
  沈宴宁说嫌太吵。
  他勾勾唇,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说:“你跟三哥还真是一对。他也不喜欢吵。”
  这是他们今晚第二次谈到这个人了。
  沈宴宁面无表情地将杯中剩余酒一口饮尽。
  浓烈的,略微带着点中草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咽下去时喉咙有微微的灼烧感。
  她却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反而有种畅然的舒爽。
  难怪孟见清会这么迷恋酒精的味道。它的确很神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抚慰人心。
  凉爽的风吹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说:“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他。”
  大约是借着酒劲她才敢说出心里话,“我当你是朋友,今天才会过来。”
  “三哥其实也是有苦衷的。”赵西和唉一声,为他辩解,“他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不能全怪他。”
  沈宴宁忽然觉得好笑。
  她都和孟见清分开这么久了,久到她快忘了这个人,却没想到有一天,在异国他乡,他的好兄弟居然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指责她的不对。
  酒精上头,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推敲。
  “那你呢?得知多年好友是自己亲哥哥还毁了你和睦的家庭,你也会觉得他是身不由己吗?”
  一出口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无差别地往人心窝子上戳。
  赵西和愣了半晌,不怒反笑,俨然浑不吝的二世祖模样,说:“讲真的,我宁愿他是身不由己。”
  这一回轮到沈宴宁愣了愣,恍惚间觉得那把横出去的刀又返回到了自己身上。
  “宁妹妹,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这一圈人中就属三哥最重情重义,你知道三哥的车祸怎么来的吗?”
  沈宴宁的手指下意识蜷了蜷,直觉他要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他顿了顿,接下去说:“他二十岁那年京城内部大换血,有人盯上了孟家这块肥肉,老爷子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他们就把爪子伸到了三哥这儿。你别觉得我夸张,那些个脏东西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只是外人不知道,自然就认为光风霁月一派安好。只是可惜了韩家那么好的一个儿子活生生葬送在了那场争斗中。”
  赵西和自顾自讲着,连音乐什么时候换了都不知道。
  “三哥母亲的去世已经让孟叶两家的关系降至冰点,廷言哥出事后,两家甚至连面上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最后是三哥每年忍着被赶出来的风险,不厌其烦地在京城和加拿大来回跑才勉强没有让他们撕破脸皮。”
  “孟家在这件事上处理得不正派,可说到底三哥才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人,出事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人在自个儿面前没了。所以啊,”他叹了一口气,和她的空杯碰了下,说:“如果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儿。”
  沈宴宁坐在一片月明里,听完了一个冗长的宅门秘辛,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浮动。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圣母百花大教堂上绽放的花窗,看着大雾四起,渐渐模糊了眼前景致,一切都被暗淡的紫调笼罩,朦胧得不真切,但这一次她不准备看的太清楚。
  关于赵西和的提议,她想,这已经不是她能不能多担待的问题了,而是这个人早就从她的生活里退出了。
  露台上,驻唱歌手在唱打雷姐的old money,这种曲风在国人中并不受众。
  华贵而颓靡的词,配合着钢琴和弦乐,隐隐约约给人一种即将要衰败的落寞,像繁荣却又无人涉足的街道。
  “blue hydrangea,cold cash divine(八仙花蓝,旧钞已冷,神圣永恒)
  cashmere cologne, and white sunshine,red racing cars(丝滑羊绒,古龙香水,和畅阳光,车水马龙)
  sunset and vine(落影余晖)
  the kids were young and pretty(美好青春似昨日).......”
  赵西和又回到了他的主场,美酒恣意洒轻裘,好像刚刚和她对酒长谈的人不是他。
  他喝了很多酒,沈宴宁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他拿出手机,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
  而台上歌手继续唱着:
  “but if youd send for me (纵别多年,一通电话)
  you konw ill come(我就出现)”
  沈宴宁的耳朵被低缓的歌声占据,再也听不清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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