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继续竞。”
“韫晖若是因为我刚刚的话生气,那我赔个不是。”
“爱生气的分明另有其人。”崔珩轻笑一声,“娘子,梅花袖箭确实少见,现在不买,下次见到不知要何时。”
过了一会,刘无忌不再悠哉游哉地摇着扇子,十指紧紧地扒在阑干上,冷冰冰地瞪着他们。
花娘喊道:“五百四十两!”
楼中一片沉默,接着,面纱娘子摇了三下铃,高声道:“成交!”
楼内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但花娘紧蹙着眉,极是愤愤不平:“二位,五百四十两,原本能买上两只不止!被他们两个弄得,简直不值当!”见崔珩什么表情也没有,又放缓声音,“郎君气度不凡,出手又阔绰……难不成郎君和刘无忌一样,也是替贵人们竞宝的?”
崔珩淡淡道:“某只是一介行商。”
最后呈上来的是琉璃国玉玺。侍女用细长的竹竿挑起锦盒,由三楼往一楼轮番送过。锦盒最先出现在他们的阑干前。
光彩流映,气如虹霞。
传说琉璃国为了开采一块好玉,用去了国库一半的银两。在上百位雕刻师里层层筛选,雕了将近一年,才得到这枚玉玺。也不知这琉璃国覆灭,不知和这劳民伤财的玉玺有无关联。
花娘笑道:“依奴婢的眼力,这玉玺大概在三十万两。”
“三十两?”裴昭惊叫道。
当年的裴府都不能随时拿出三十万两!
崔珩笑道:“娘子看上去想到了什么。”
若是刘无忌背后的官员能随随便便拿出三十万两买玉玺,极有可能有着充足的银两私养兵马。而邕州与花毗国接壤,最敏感的就是兵马问题。
裴昭在阑干上写下一个“兵”字,低声道:“殿下,三十万两,能养多少人?”
他俯下身,低语道:“裴小姐,若是三十万两一年,能养四百骑兵。”
原来才四百骑兵。这么看,打仗确实很花钱。
花娘站在一旁,纳闷地看着两人忽然的亲密举动,问道:“二位贵人,是想要的意思?”
第24章
堀室(含入v公告)
“花娘,我们只是一介行商,没那么多钱。”裴昭摇了摇头。
玉玺的起价是一万两,不过片刻,便攀升到四万两。刘无忌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雪娘晃着银铃的手一刻也没停,声音近乎嘶哑:“四万一千两!四万三千两!”
“刘无忌果真是为玉玺而来。”花娘冷笑道。
崔珩看着刘无忌,又看向花娘。花娘立刻会意,摇起铃,改换了竞宝的策略:“八万两!”
裴昭讶异地望着他,崔珩平淡道:“娘子的生辰在十二月,某想早些准备。”
“我生日难道请过你?”
完全没有印象,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过去阿娘会办两次生辰宴,一次专门请挚友,另一次请一些碍于脸面不得不请的人——譬如陆家的小姐、将军府的小姐。想来崔珩来的是后者。
他抬眼望过来,淡笑了一声:“娘子的生日怎么会请某。听三哥说的而已。”
“二十八万五千两。”雪娘的声音开始颤抖。
“二十九万五千两!”
人们的视线悉数望了过来,就连台上的面纱娘子也仰起头。
若是目光能伤人,刘无忌的眼睛早已把他们捅了个对穿。
静默片刻,雪娘竭力道:“三十万五千两!”
“三十一万两!”
“三十一万两,还有没有客官要出更高的价?”面纱娘子问,半天,无人作响,“成交!”
万宝楼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对,你是为了刘无忌才非要竞这个的。”裴昭回过神。
崔珩分明想借着玉玺,激怒刘无忌,引人上钩,最后再调查他背后的人。
竞宝结束后,刘无忌和他的侍卫们一个个阴沉着脸走出对面的雅间。不过一会,身后便响起“砰砰砰”的踢门声。
刘无忌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原先从容淡定的模样消失不见,整个人像是被火药点燃了似的:“你们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某背后的大人,整个邕州,没人惹得起!你们偏要与某抢玉玺,你们两个,等死吧!”
这人口气倒是挺大。
裴昭等着崔珩搬出王爷的身份压人,却没想到,崔珩温温一笑,道:“某恭候他的到来。”
微服私访还没结束啊?
刘无忌眼神一顿,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邕州藏龙卧虎,眼前二人打扮素雅,的确有可能是他不知道的大人物,可现在,门口已站着好些看热闹的人,若是此时退缩,日后在万宝楼必定混不下去。他咬着牙道:“动手!你们赶紧动手!把他们绑起来!带回去给大人处置!”
侍卫们面露犹豫。刚才的竞宝,他们亦看在眼里。
“刘大人,万一他们——”
“没什么万一的。”刘无忌踢了一脚说话的侍卫。
眼见着侍卫越走越近,花娘鼓起勇气,挡在二人身前:“刘大人这样闹,就不怕我们楼主怪罪?”
“你以为某会怕什么楼主?若不是那位大人,这万宝楼,开的下去?”刘无忌冷笑一声,“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唧唧歪歪的,某看着就烦。”
裴昭扯住花娘的胳膊,拉在身后:“刘大人好欺软怕硬。尽挑楼里的侍女打。”接着,看向崔珩,“明明是他要和你争什么玉玺的。”
刘无忌气得满脸通红,直叫道:“谁说某不敢打他?不止他,连你这个小娘子也要打!你们,你们这对碍事的亡命鸳鸯,某带回去,定要,定要拿鞭子好好打一顿!”
裴昭骂道:“刘大人在狗叫什么?什么亡命鸳鸯?”
崔珩微微一怔。原来素来有礼的裴小姐也是会骂人的。虽然骂的是“鸳鸯”二字。
刘无忌忽而一笑:“好嘛好嘛,小娘子别生气!小娘子玲珑有致,某这个人最喜欢怜香惜玉,死前让某爽一爽的话,不会让小娘子死得太痛苦的……”
青年的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有人却挽住了他的胳膊,柔软的掌心轻轻覆住他的手。
“等一下。”裴昭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想见他背后的人么?”
这时,刘无忌又道:“来人,把面具摘了,让某看看,二位是何方人物。”
但侍卫们不敢动。刘无忌只好上前,粗鲁地拽下玄铁面具。绑带在苍白俊昳的脸上留下红痕,崔珩别在耳后的长发也被带到侧颊。
“刘大人,某不过坐贾行商的普通人而已。”崔珩缓缓一笑。
这人他并未见过,不是邕州的地方官,也不是不久前刚拜见过的晋王殿下,刘无忌便笑道:“倒像是合欢楼的娈童,信不信……某真的把你送进去。”
裴昭忍不住看向他。俊美无俦的侧颜被四角灯渡上柔光,毫无愠怒,唯一的变化是宽袖下,他反手握了上来。他的手心冰冷,但被触碰过的肌肤,却燃起烫意,裴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挣开,任由他握紧。
崔珩淡淡道:“某已有家室,刘大人的话,实在不近人情。”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一位男子粗声粗气地开了口:“有娘子娈童才带劲。而且,俺好久没见过这种肤若凝脂的货色,也不知撕开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遇到这样伧俗下流的言辞,他还不生气么?
反正裴昭听不下去,冷声道:“你这人嘴巴能不能干净点?”见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又要开口,裴昭威胁道,“邕州边境的驻军来鬼市,要杖责五十下,那时候半身不遂,还说什么带不带劲,你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男子愣在原地:“你!你说什么!俺不是!俺,俺就一普通人!”
“左手中指有茧,你是左利手,右手虎口也有茧,是常年握刀的痕迹。唯有在军中之人,才需要统一用右手持械。”
男子低头看自己的两双手,面色惨白,只一个劲地道:“俺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裴昭挑起眉,“通过半张脸和眼睛的位置,推断整张脸的容貌,倒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你的口音,听上去原本是江南道的人。若是我真想找你,也并非难事。韫晖,你想找他吗?”
崔珩垂着睫,声音温柔:“娘子想就找。”
“你们……你们能不能从刘大人手里活下去,还不一定!”男子颤声道。
刘无忌听对峙听得入迷,被男子一点方回过神,见侍卫们仍旧没把他们绑上,火气蹭得冒了上来:“赶紧动手!动手!再不动手,仔细你们的家人!”
侍卫们连忙把他们绑上了马车。
车里点了迷香,等裴昭再次睁眼,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头顶传来的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过了一会,脚步声也消失了,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裴昭问道:“崔韫晖,那人这样骂你,你竟然不难受?”
崔珩没有答她,过了一会,竟轻笑出声:“他说的话,崔珏也骂过,习惯就好。而且,娘子不是帮某骂回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