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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但好巧不巧,下一局又是她和楼双信,又正巧是“布匹”“湖蓝”。
  楼双信穿着湖蓝色的圆领袍。
  裴昭叹道:“虽然我不会唱歌。但愿赌服输,殿下,我哼个调子可不可以?”
  崔珩轻轻点头:“好。”
  哼完后,裴昭尴尬地看着众人沉思的表情,只觉得面色发烫。
  这时,崔珩迟疑着问道:“是《天保》么?”
  裴昭感激地点头。
  “还是殿下通音律。”楼轻燕笑道,“‘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袁姑娘真是有心。”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天保》的最后一段。
  骰子在棋盘上转了两转,停在“花卉”上,是“五”,第二次落在“魏紫”上,骰面是“一。”楼轻燕神色微动,随即笑道:“紫色的花……殿下、袁姑娘恐怕有的忙。”
  “外面天色已黑,花也看不清。”裴昭皱眉道,“要不,轻燕再投一回?”
  “若是看不清,可以秉烛夜游。”崔珩却笑着站起身,“还是说,你怕输?”
  虽知是激将法,裴昭还是忍不住一把取过烛台,拂袖往外走。走到廊下,见崔珩一副不紧不缓的样子,心底疑惑,脚步也慢了下来。很快,两个人便同排而行。
  “殿下,这好不公平。”裴昭蹙着眉,“王府是你的,你肯定知道那种花在哪。”
  崔珩摇头道:“裴小姐,本王在这边的王府也没住多久,真不知道。”
  裴昭看着他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知他是在撒谎:“你明明知道!”
  “真不知道。”他认真说。
  裴昭想到方才冷场的样子,宁死也不愿再唱歌。
  得想办法赢,或者至少弄成平局。
  夜色中的花园黑漆漆的,即使有月光,也极难看清里面的石径。裴昭驻足:“殿下,里面阴气重,我们现在回去,就说都找不到,当平局怎么样?”
  崔珩看着烛台上的火光,笑问:“裴小姐,刚才是谁拿起它就急着往外走的?”
  裴昭只好继续往里走。随着步履起伏,烛火不断地摇曳着,映在石路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直到两人走出花园,都没有看到紫色的花。花园对面,是宽阔浩荡的湖水。湖面清亮,在月色下发着粼粼的光。
  裴昭倚在阑干上,笑着道:“殿下,这下还是平局。”
  “不算平局。”崔珩笑着道,“本王知道有一个地方,会有紫牡丹。”
  “就知道你在骗——”裴昭没说下去,转过头时,才发现崔珩离得那么近,两人搭在阑干上的衣袖叠在一起,“那是在偏殿?书斋?还是你的寝殿?”
  崔珩没有一丝异常的表情,否定了所有答案。
  “岭南这边,很难弄到紫牡丹。总不至于放在别人住的地方吧?”
  崔珩只是说:“现在不是牡丹的季节。”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出两人的倒影,以及一点摇曳的红光。是手中的烛火。
  崔珩轻轻一吹,火熄灭了,于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拂照在他身上。
  “殿下做什么?”
  “是湖风。”他声音温润低醇,像落在耳边,“它好晃眼。”
  裴昭呼吸微滞,轻声道:“殿下……是不是想说什么?”
  崔珩静静地望着湖心,月辉将他的长睫照得雪亮。但他迟迟没有开口。
  柔软的风拂过脸颊,碎发飘到眼前,遮掩住视线,于是裴昭将长发绕在手指上。一圈圈绕上,又一圈圈松开,等到重复到第三回 时,终于听他开口道:“裴小姐再唱一遍《天保》,我就告诉你紫牡丹在哪,好不好?”
  “只用最后一段。”他又道。
  裴昭没有拒绝,又轻轻哼了一遍。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薄薄的绯红,约莫是万户春的缘故。
  哼完后,裴昭比着数字,问道:“这是多少?”
  “是七。”崔珩轻笑道,“我又没醉,只是看东西,有些重影。裴小姐,你也喝了不少,怎么不见醉?”
  “因为,我喝的是茶。”裴昭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不喝酒?”
  “不好喝。”
  “可你上次和王萼一起,就喝了酒。”他垂下眼。
  “就是因为那次,所以才更觉得难喝。”裴昭认真道,“而且,喝酒会耽误事的。”
  “耽误什么事?”他整个人斜靠在阑干上,面色红润。
  “我怕我喝酒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什么话?”他抬眸问道。
  “比如,告诉人我姓裴。”
  他笑起来,又道:“裴小姐,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会,好不好?”
  亭子在湖心,需要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裴昭边走边问:“那他们怎么办?”
  崔珩步子踉跄了一下,扶住阑干:“谁?”
  “殿下,我们是玩逐色令玩到一半,才出来的。”裴昭仰起脸看他,那双黑眸中一片茫然,如同浮着山雾,“殿下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
  他轻轻一笑,眼色迷蒙:“裴小姐,我真的没有喝多。”
  裴昭忍不住笑出声。喝醉酒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说这种话。
  “有个方法可以检验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醉了。殿下想试试吗?”
  崔珩点头:“好啊。”
  “那……殿下闭上眼。”
  第42章
  生辰
  裴昭知道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喝醉酒的人闭眼后, 无法立刻找到自己的鼻尖。
  “殿下,摸一摸鼻子。”
  崔珩扶在阑干的手指微动,似在犹豫。良久, 他说:“你再说句话。”
  裴昭有些不解, 但还是道:“说什么?”
  眼前晃过一抹银色,接着,鼻梁上一阵冰凉。
  崔珩睁开眼, 眼底笑意迷蒙:“现在是不是能说明,本王没有醉了?”
  裴昭神色僵硬地拂掉他的手, 盯着他的黑眸:“殿下, 你的确喝醉了。我是让你摸自己。”
  “哦……”月色流淌在他的眉眼上, 镀上皎洁的流光。
  远处浮现出点点的光斑, 侍女提着灯过来,道:“殿下不在的时候,沈三郎和楼节度使喝了许多酒,想回客房休息。于是, 齐王托奴婢问问,殿下大概还要多久回去。”
  崔珩摇头道:“不回去了。你安排他们在王府留宿。”
  侍女答应了一声,准备告退,裴昭叫住她,道:“麻烦姑娘叫卫统领来, 送殿下回去。”
  “本王可以自己走。”崔珩轻抬下颌,“寝殿离得不远,裴小姐, 你陪我去。”
  裴昭笑道:“今日我是客人。怎么还有客人送主人的道理。”
  “今日是我生日。”他语气很强硬, “裴小姐,你不许拒绝。”
  裴昭借着提灯的火把烛台重新点燃:“好吧。”
  浓郁的夜色中, 淡淡的酒气和花香混在一起,这样的芬芳令人沉醉。走路时,崔珩垂着眼,像是一直在端详着石板小径。裴昭有些不解,石径被扫得很干净,他难道是在看鸟兽的雕纹么?可是,雕纹有什么好看的。
  “在看影子。”他接过烛台。
  月光和烛光的交错下,地上的影子出现了重影。
  “两个人在走路,但因为火光摇曳,所以影子像是在干别的事。”他晃了晃手中的烛台,石砖上的人影瞬时交叠,像在耳鬓厮磨,“裴小姐,你看这样,像不像在说悄悄话?”
  他声线轻柔,落到耳边,有如情人呢喃。裴昭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
  难道自己真的有些喜欢他?
  可是他没说,自己也不会再自讨没趣;更何况,等案子结束,自己不可能留在京城,那还不如不讲。裴昭于是摇头道:“没有很像。”
  “好吧。”他讪然道。
  前面的花园口有数人提着宫灯站着,为首的人正是卫婴。卫婴递上来一件绣着兽纹的披风,道:“更深露重,殿下注意贵体。”
  深秋的夜是冷的,但或许是饮酒的缘故,崔珩一路走来,没感到凉意,想都没想就为旁边的人披上,又系上纽扣。裴昭僵在原地,回过神时,想要去解开,手又被轻轻地按住。
  崔珩倾下身,凑到她面前问:“你不冷么?”
  眼前的人面色酡红,明丽得胜似珠玉,裴昭垂下眼,不敢看他。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把双颊也熏得烫热。
  “就算不冷,也穿着吧。”崔珩笑着直起身,“时候不早,今夜就在王府留宿,好不好?”
  裴昭点点头,轻声道:“殿下,祝你生辰吉乐。”
  他似没有听见一般,并未接话,过了一会,才轻轻笑起来:“你也是。生辰吉乐……很多年前,我没有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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