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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然而,正当裴昭抬步要离开时,王萼却抬手阻拦,桃花眼中半是玩味,半是冷意。
  “裴二小姐,你身上的香味……怎么和七殿下一样?”
  第79章
  重回少年时番外(四)
  裴昭心中警铃大作, 冷声道:“王萼,你想说什么?”
  “裴二小姐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王萼放下阻拦的手, 重回原本温润端方的姿态,“原本阿芷说的什么话,我是不信的,但现在闻到裴二小姐身上的味道……”
  他唇角微微勾起,语气也愈发凝重:“阿芷虽然有癔症,但心思却敏锐, 什么也看得出来。裴二小姐同我们家解除婚约, 只是因为七殿下, 而不是因为我和阿兄欺骗你。”
  裴昭直言道:“王萼, 你不妨直说自己想要什么。我没空和你绕弯子。”
  王萼薄唇微动,正要开口,周颜却走过来,佯装嗔怒道:“阿昭,我方才叫你半天没搭理。没想到,你竟是在这和二公子说话。”
  王萼重整神情, 颔首施礼道:“见过周小姐。我们只是恰巧遇上。”
  周颜看出裴昭不想搭理他, 便笑道:“我和阿昭还有些事。二公子, 暂且失陪。”说完,便拉着裴昭向花园外走去。背后,王萼却低笑道:“裴二小姐,刚才的事情, 你若是不便承认, 我也不会勉强。但你迟早会后悔解掉这门亲事的。”
  他的声线悦耳,语气也温和, 但言辞中的威胁却让人不寒而栗。
  裴昭不由止住步子,冷笑道:“好呀,你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王御史,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王萼神色微变,怔道:“阿父难道知道这件事?”
  “王御史不但知道这件事,还知道一些更石破天惊的事呢。”裴昭轻轻一笑,抬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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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半夜时,殿内的欢笑声渐渐消弭,婚宴已接近末尾。
  坐上回府的马车后,裴昭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此处的景象,和百步外临华殿内鲜花着锦的喜庆样截然不同。一抹孤冷的弯月悬在漆黑的夜空中,银灰色的月光流淌在出宫的石板路上,即便是正红色的宫墙,在这般暗淡的月色下,也被渡上凄清的浮光,显出衰败之意。
  倘若不出意外,今年十一月初,赤罗国的太子便要率兵南下,在短短两个月内攻破大周的三座城池。年老体衰的崔隆裕一心想着修建陵墓,舍不得开国库派兵应敌,任由赤罗国的骑兵在边境烧杀掳掠。崔隆裕想等着草原上的蛮族抢够过冬的物资后自行收兵。毕竟,真正的战火烧起来,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但不曾想,这一回赤罗国却是动真格南侵。见事态不对后,朝中不少人上书求崔隆裕派兵北上。崔隆裕不想晚节不保,只好装模作样地答应派兵应敌。但最终北上的,却只是老弱残兵而已。
  裴昭心想,若是这一回早点做好准备,边境三城的百姓便能少遭兵燹之苦。可若是让阿父上奏加强边境防御,只怕会让崔隆裕起疑、引火烧身。
  若是既想保住三城,又不让裴府受到牵连,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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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宴和寻常宫宴不同,不但天子近臣和皇亲贵戚要到场,就连普通的低品官员都会被邀入麟德正殿赴宴,来宾多达数百人,是以宴分两殿,官员们的家眷还有年轻的皇子们都在偏殿中就席。
  是夜,宴席方至分月饼、行酒令的环节时,崔隆裕的贴身内侍温初贤从殿外走来。
  众人原以为是外面乌云退去,温初贤来吩咐众人到殿外同陛下一起赏月,却不想,素来气定神闲的老内侍步伐极是凌乱,胳臂上搭着的银佛尘剧烈地晃动着,化作模糊的幻影。
  温初贤俯下身,在韩德妃耳边低言,直起身后,韩德妃面色惨白,目光落在左侧首位的崔珺身上。其余的宾客见状,面色瞬时严肃起来。
  “阿昭,这是怎么回事?”周颜低声问道。
  裴昭也不明白为什么和过去不一样。
  难不成是崔珩的原因?
  毕竟这一晚宫宴,他原本应当赴宴的,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阿颜,恐怕是陛下那边有什么变故。”
  裴昭说完,稍稍松开指尖的力度,装作不经意地让酒盏的把手从指缝间溜下去。上好的白釉瓷摔在地上,霎时落得粉碎。
  陪侍的侍女连忙弯下腰,用手帕将碎瓷裹住。
  韩德妃望过来,眼中情绪复杂:“裴二娘子,没伤到自己吧?”
  裴昭摇头,但裙摆底下已被酒水沾湿得一塌糊涂,便起身赔罪告退,想借着换衣服的由头去正殿看看。走到殿外时,一位侍女却迎上来要带路。
  “裴小姐,随奴婢往这边。七殿下在等你。”
  侍女的声音清冷,裴昭觉得耳熟,便抬起眸打量。影影绰绰的廊灯下,少女的五官尚未长开,极是稚嫩,鼻尖圆润,杏眼明亮,但五官间却若隐若现有一股柔韧的杀意。
  裴昭犹豫半晌,问:“是卫姑娘?”
  侍女一怔,随即颔首道:“正是。裴小姐是如何认得我的?”
  “因为……七殿下向我提过。”
  卫铮铮听后,眉眼弯弯:“阿兄说我武功平平,我还担心七殿下会记不得我。”
  两人走到半路时,正遇上一行御医打扮的人。
  麟德正殿灯火通明,人影缭乱。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仍旧能听出殿内已是喧嚣混乱至极。
  卫铮铮低声道:“裴小姐,今晚陛下举杯说祝词时,吐血昏厥。那边怕是已经乱作一锅粥。”
  裴昭这下明白,为何这一回崔珩没能来赴宴。
  风动涟漪,湖波微皱,圆月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凉亭中,少年穿着一身玄色的窄袖常服,银佩饰宽带銙束腰,侧边配着一把暗灰色的长剑。却是暗卫的打扮。
  崔珩抬手斟茶。晃动的茶水中,映出月亮的影子。
  “崔韫晖,你现在才十七岁,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他打趣道:“裴小姐的胆子也很大。既知是我弑君,却还敢来见我。”
  “胆子不大怎么和你在一起。”裴昭笑道,“但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我也好做准备。”
  “其实,是因为今晚才下定决心。中秋夜宴,大臣们都在,也方便。”
  “陛下还能活多久?”
  “至多十日。”
  裴昭眼睫一颤,怔怔地望着他。
  若是崔隆裕在十日后驾崩,他恐怕会在遗诏内立崔珺为新帝。毕竟,现在的萧宛烟并未受宠;大周又习惯“立长立贤”,尚活着的皇子中崔珺最为年长,性子又温和,的确能成为世人眼中的好君主。
  看来这一回,崔珩不想走过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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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平二十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崔隆裕驾崩,谥号文宗,天下缟素。
  次月,新帝崔珺登基,改元咸宜。
  十一月初,赤罗国太子率骑兵南侵,崔珩受封晋王,北上应敌,大捷,又获封“瑶光将军”。
  瑶光,破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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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道天气转寒,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在洁白的窗纸上投下翩跹的影。
  同外头肃杀的冬日不同,安北城的都督府内灯烛辉煌,香气弥漫,佳肴珍馐铺满桌案,宾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极是热闹。此次来庆功宴的多是行军的将领和参军,不拘礼节,随性奔放,故而和京中古板严肃的宴席不同。
  正宴结束后,偏将沈迩借着酒意以舞剑助兴。
  在摇曳的烛光下,男子用剑尖勾起盛满石梁春的琉璃盏,银白的剑身也便流淌起琉璃盏的彩光。剑身一晃一抬,一回一转,最终琉璃盏稳稳地落在崔珩的案前,一滴酒也未曾洒出。
  沈迩抱拳施礼道:“这一杯,敬晋王殿下,运筹帷幄,年少有为,护得大周金瓯无缺,百姓安康。”
  崔珩仰头饮下,将空盏往前一推,以示礼节。沈迩却又取过一旁的酒盅,将琉璃盏斟满。
  见崔珩面色绯红,眸中已有水色,裴昭连忙劝阻道:“沈三郎,你这样敬下去,殿下会喝醉的。”
  沈迩却笑道:“这一杯,是敬给王妃的。王妃在城中安抚人心、鼓舞士气……”
  “沈三郎过奖。”裴昭被夸得不好意思,面色微红,“而且,我现在还不是什么王妃。”
  沈迩打趣道:“裴小姐,陛下赐婚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我这么称呼,也没什么问题。对不对?”
  赴宴的众人都笑起来。
  边境的石梁春不抵京中的御酒醇厚,下喉后,嗓子仿佛被刀轻轻割过一般,一股热流从小腹中升腾起来,又蔓延到周身,四肢百骸都变得绵软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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