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拉扯一番,你许诺会给梅家主系旁支的几个年轻崽子走特例,免试授官。
梅忘尘得了便宜还卖乖:「萧大人这话可笑,我梅家乃书香门第,梅家子弟亦出类拔萃,凭本事考还能考不上吗?」
老东西既要好处又要名声,要是家中子弟成器,至于来为难你么?
你又奉承一番,好歹将此事平了,走出梅府大门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的兄长。
第8章
门房厌极了他,屡次出言驱逐,而他捏着一封泛黄的信,就是不走。
你一眼看出,那封信是当年先生写下的荐书。
原来那个隐居山野的老先生,竟和梅忘尘有交情。
但凡你那兄长争气些,这封荐书都能给他挣个好前程。
想想又觉得唏嘘,不论如今的你遇到了多少蝇营狗苟之辈,你的启蒙恩师,却是世上真正的君子,只因为欣赏你的文章,便愿意奉上他的人脉。
门房怒道:「少拿着捡来的荐书招摇撞骗,就你那写打油诗都嫌砢碜的墨水儿,还敢三番五次上门打扰我家老爷?呸!不要脸的东西!」
「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你说老子说谎?你到山阳县小河村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萧仁自幼聪颖过人,是薄老先生的爱徒!」
老门房啐他一口:「滚一边儿去!完蛋玩意儿。」
说着,老门房转头看到你,拉着的脸更臭了。
他也烦你。
温玉山人如其名,灵秀俊雅,温文有礼,同梅家上下关系都好。
萧仁的视线亦落到你身上。
他惊得后退一步。
老门房又开腔:「怎么,这位你也认识?你说说你,总同我们老爷纠缠做甚?这位萧大人,和你同姓,同宗同源,都是小人,你早点去攀他,早就飞黄腾达了不是。」
萧仁惊讶:「你说,她是官?」
老门房「哼」了一声,当作回答。
萧仁的目光变得贪婪,仿佛你是一头待宰的猪。
他尾随你回府,府中侍卫拦住他,他也不恼,得意地问你:「怎么,不请为兄进去坐坐?」
燕珩闻言就要拔剑,你按住他的手,他不解,却还是听话地收剑回鞘。
但那只是对你。
他怒视萧仁:「萧负没有兄长。」
萧仁的视线在你和燕珩之间游走:「他是谁?」
「我的侍卫。」
「区区侍卫竟敢直呼你的名字?妹妹,你玩得挺花啊。」
第9章
燕珩是你从山中捡回来的狼崽子。
第一次见他时,他和狼一般伏地,龇牙咧嘴,露出一对犬齿。
侍卫们去抓他,他灵活地躲开他们的攻势,朝你的脖子咬过来。
见血时,他突然停住。
或许是因为你的血和山中其他畜生的味道不一样,也或许是因为你没有任何反抗地将他抱进怀里,唤醒了他婴儿时期的记忆。
像他这样的孤儿,你收养了许多。
都有用处。
无论男女,你让他们念书、习武,再根据不同的长处送到不同的行业去。
而燕珩无疑是最难教的那一个,总有人同你抱怨他不听话。
你专程为他去了一趟山中别院。
孩子们乖巧地向你行礼,唤你「大人」。
唯有燕珩,他站在跪倒的人群中,突兀地问着你的名字。
侍从斥他大胆,他恍若未闻,固执地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抬手,侍从会意,将他押到你面前跪下。
看着他懵懂的眼睛,你笑起来:「掌嘴。」
巴掌声立刻响起,直打得燕珩的唇边溢出血来。
可他的眼睛还是牢牢地tu盯着你,就像盯上了猎物的狼。
不愧是狼带大的。
你觉得有趣,掐着他的下巴,替他擦去血迹。
「你不懂人的规矩,我就教教你。」
燕珩却还是那句话:「告诉我,你的名字。」
果真有打不服的硬骨头。
怪不得都说他难教。
你说:「你该叫我大人。」
燕珩摇头:「你不是。」
他还不太会说话,常有词不达意的时候,但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负,我的名字。」
「萧负……」
他高兴起来,一声声唤着你的名字。
侍从见你不生气,也不知要不要继续管教他。
你说:「随他吧。」
这是你头一次为下位者妥协。
可你回到朝堂后,很快将他抛诸脑后。
直到燕珩年满十八,除了武功之外啥也没学成,别院的教习不知该将他派到哪里去,你便将他带回府中,当个侍卫。
你对萧仁说:「他不仅能叫我的名字,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你的性命。」
萧仁强装镇定:「天子脚下,你怎么敢?」
你笑得森冷:「他杀人,又不是我杀人。他偿命,又不是我偿命。」
萧仁打了个摆子:「我们好歹兄妹一场,我也不过图点荣华富贵,你从指缝里漏一点给我就成,何苦打打杀杀?」
你气笑了,却没和他翻旧账。
你知道人话要同人说,萧仁这样凭本能活着的行尸走肉,只知弱肉强食,不通人性,何况道理?
他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青天白日的,你不好动手,萧仁趁机溜了,像融进人海里的一尾鱼。
你看着他的背影,命人跟上他,到僻静之处取他性命。
却未曾留意不远处的茶棚里,一个青衣男子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给老板放下几枚大钱,起身朝萧仁逃离的方向追了去。
第10章
未多时,侍卫来回跟丢了萧仁。
你明白,萧仁恐怕落入政敌手中,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刺向你的一把刀。
可你还需瞒着李慕。
当年你自称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失足滚下山,李慕忙着回京同贵妃斗,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便信了你。
若是让他知道你说谎,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恐怕不等皇帝治罪,他就会先将你锉骨扬灰。
当初一念之仁,竟造成你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
你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轻叹一声,那时到底年轻,学哪吒还命于父母,反倒给自己埋下祸端。
天边雷声隆隆,恰如你的心境。
暴雨至时,温玉山的请帖也到了。
他邀你到湖心小筑一聚。
你和他没什么旧好叙,可这个关口来的帖子,莫说暴雨了,便是下刀子,你也得去。
湖心小筑是临阳长公主名下的产业,如其名,位于湖心,是极为风雅之地。
在暴雨天就狼狈了。
便是撑着伞,你还是被淋湿了半个身子。
鞋袜更不用说,通向湖心的路浮在水上,这么走一圈,鞋子里都能养鱼。
可小筑里的风光不同。
你掀开竹帘,只见温玉山衣襟大开,慵懒地坐在人群之中,酒香弥漫处,是他不耐的目光。
玉山,是极好的名字。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同他的相貌倒也相配。
只不过,其为人品行可比不了嵇康。
温玉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谁能想到梅家上下称颂的温润公子,私底下是如此浪荡的做派?
见你来,温玉山嘲弄道:「萧大人,许久不见,倒是胖了。想来是这日子过得春风得意,到底养人。」
金尊玉贵养大的世家子,被你丢去岭南吃了两年苦,皮肤都晒黑几分,记仇也是应当的。
你拱手,道:「不若公子,见过世面,愈发有风骨。」
温玉山起身,走到你身边,低头看你:「近来,温某听到一个传闻,颇为有趣。不知萧大人是否感兴趣?」
你但笑不语。
「听说萧大人是女儿身,实在荒唐,可是……」他挑起你的下巴,轻佻道,「萧大人面白无须,身量纤细,确实有几分姿色。也不怪他人怀疑,便是温某见了,也要叹一句,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个屁。
你要真是貌美,当初就能走武则天的路子了,至于在朝廷里受这些窝囊气。
但你听明白了,萧仁确实就在温玉山的手上。
温玉山同梅忘尘绑得紧,而梅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和贵妃姚子音一派的来往却不少。
你别开脸,嗤道:「萧某劝温大人还是专心学业,少看些野史,免得又被不甚高明的上司用不甚高明的手段摆一道,怪丢人的。」
「萧大人教训的是。」温玉山的手滑到你的衣领处,语气狎昵,「大好时光,我们不谈那些。萧大人冒雨而来,衣裳都湿了。不若温某亲自替萧大人更衣,要是让国之栋梁得了风寒,温某可就罪该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