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月.........。”
  断断续续,嘴里一直喊着这个名字。
  华清月一张脸变得黑沉。
  陆焱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
  躺在椅子上的人吞了吞口水,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口不重,近年来帮助郑棉义诊的时候,多少也学了点,洒点金疮药不成问题,可是他头上的伤,还是得找郎中来看一看。
  比如现在。
  他立于房间中,双唇微黑,略有颤动,眼巴巴地凝视着她。
  这视线她再熟悉不过,小时候清扬生怕她外出不回来,以为她不要他时的眼神一样,高傲如他,傲慢起来如同开屏的孔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若是正常哪里会流露这等神色。
  况且此刻的自己,于他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她狐疑地看向他,询问求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说:
  “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华清月:“............。”
  她将视线挪开,耐着性子回应,“喊什么姐姐?别人都喊我薛姨,你也跟着这个称呼喊吧。”
  之前她为了方便,所以在妆容上也画得比较重,看起来要比之前的年龄大了几岁,这话说起来也并无不妥。
  说着,她没错过陆焱神色变化。
  除了露出不满,倒没有其他特别的情绪。
  “薛姨?”
  他嘴里念叨着,随即又摇头,紧抿的薄唇轻启,“不妥,不好听,我还是喊你薛姐姐。”
  这声称呼一出来,他没再继续征询意见,而是再次说道,“我头好疼?”
  这神情,从前的陆焱身上不曾见过的。
  华清月看了一眼,他头上确实受了伤。
  “我不是郎中,你给我说也无用,疼也忍着,郎中快来了。”
  城门禁止出入,原本打算今日回来的郑棉也没回,华清月也只好随意在医馆请了一个郎中,只不过要等他看完病症才能来。
  看完,尽快送走这煞神。
  话音刚落,屋中谁都没开口,华清月避开灼热视线站在门口,她半靠在门框上,脚快麻了的时候,身后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
  男子径直地朝她走来。
  华清月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
  “薛姐姐,好像很怕我?”
  华清月翻了一个白眼,强行站直身体,“那是自然,我虽然年龄大点,可到底也是个女子,有陌生人来,害怕些也正常。”
  “可我才十岁,薛姐姐到底在害怕什么?”高大的身子,闪着疑惑。
  “你记起来什么了吗?”华清月淡淡地问。
  陆焱若有其事地想了想,最后一本正经地回应,“记起了些,我只记得我十岁了,是薛姐姐救了我。”
  华清月:“...........。”
  陆焱像是知道对方生气了,满脸讨好:“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所以你不用怕我,我只想快点好,好回报薛姐姐的救命之恩,会帮助你挣很多银子。”
  “帮你请郎中医好你没问题,其他不必,不是才十岁吗?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华清月深吸一口气,她也是魔怔了,竟然会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
  陆焱又是眼巴巴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若不是知道这男人之前的性子,她当真觉得这不是伤了脑子,分明是换了一个脑子。
  “我没有家,可以做工还债。”
  陆焱看了一圈,“薛姐姐,我什么都会做。”
  “我这是姑娘家做成衣的地方,你什么都会做,于我这里也无用。”
  “那薛姐姐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可以做什么。”
  听到自己想听的,华清月眉头一扬,直接说道。
  “我说了不需要,等会看了,不管有没有医好,你必须走得远远的,以后都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只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他闷闷开口,打破屋中僵硬地气氛。
  “好。”
  得到想要的答复,华清月神色也好了些。
  不多时,郎中总算来了,华清月让看看他的头,其他什么都没说。
  郎中看了头上的伤口,伸手又把了脉。
  一脸沉重。
  华清月轻声问道,“郎中,我阿弟的伤,可有什么不妥。”
  郎中摇了摇头,伸出手,问,“这是几根手指?”
  床上的人斜睨了他一眼,又将眼睛闭上,不予作答。
  郎中见此情景,皱着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看向华清月,郑重说,“他情况怕是不乐观。”
  “我阿弟。”
  “令弟伤了头,里面怕是有血块,我开几服药,等包消下去,再看看情况吧,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伤者,包消散,记忆也就好了,只是这几日是关键时刻,可别让他乱跑,若是再伤到,怕是就难了。”
  说着,他已经开了药,收了钱便走了。
  陆焱挣扎着起身,“多谢薛姐姐,我这就走。”
  刚坐起,又朝旁边吐了一口黑血。
  “薛姐姐,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不食言,我这就走。”
  第217章 从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倒打一耙
  .........。
  话说了一箩筐,人兜兜转转还在椅子上,华清月头疼,认命开口,“你还能坐起来吗?”
  就知道,这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已经没心思乱猜了。
  “薛姐姐,我可以,...........。”
  然后,半个时辰过去,他还在椅子上。
  华清月没了耐心,直接丢下一句:“自己去煎药喝吧,既然你走不了,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能不去吗?或者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保证不添乱。”
  “不行。”
  陆焱没再开口了,挺拔修长的身躯整个蜷缩在短小的椅子上,那漆黑的眼眸,视线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
  华清月进屋后,警惕地从门缝看了几次,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地举动,才放心躺在床上。
  深夜,二楼房间那盏昏暗的油灯直至黎明将至方才熄灭,往昔与陆焱的种种纠葛一帧帧在眼前重现,再次面对阴魂不散那的人,她疲惫叹息,最终已然做出决定。
  这段孽缘,既然了断,就不该再有交扯。
  翌日,她刚起来出门,陆焱就已经端好碗凑了上去,“薛姐姐,我熬的粥,薛姐姐吃点。”
  华清月瞥了他一眼,“不用。”
  抬脚在往前面走。
  身后的人连忙跟上她,“薛姐姐......。”
  “我说了不用,你是聋了吗?”
  她面色不好看,手臂使力一挥,递上前来的那碗粥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华清月心中的那口气仍没得到宣泄,愤怒开口:
  “你究竟想做什么?是不是别人不管说什么话,你只听你想听的,选择愿意听的,但凡忤逆你心思的你都听不进去,是不是我今日非得吃了这碗粥,才能从这边离去?”
  “薛姐姐,我想说你若是不想吃,还做了其他的面饼,若你还是不喜欢,那你也可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隔壁的大婶什么都会,我可以跟她学。”
  “不需要,你离我远点就成。”
  丢下这句话,她再度离开。
  陆焱双眸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待其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蹲下身子,将那散落在地的粥,小心翼翼地用满是烫伤的手拾起,放入口中。
  很快,华清月将陆焱带到善孤堂,成群的孩子看到她来,立马围上来把她抱住。
  她给孩子们说了几句,又给这里的管事说明情况,很快他便看了陆焱一眼。
  “这健硕身子,倒是个干活的好苗子。”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假,可身上凛冽气势让人不敢多看,想来也非常人。
  于是他说:“薛娘子,他当真愿意留在这里?”
  “当然,我会说好,你有什么重力活只管使唤他就行。”
  “多谢薛娘子了,这么为善孤堂着想。”
  华清月说完,又走到陆焱跟前,冷声道:
  “你不是没地方去吗?那就留在此处吧,我已经说好了的。”
  “好。”
  华清月听到这干脆的回答,还以为她要再浪费些口舌,他才会愿意,没想到竟然答应得这般干脆。
  她眼神晃了晃,“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等伤好了你就会记起你是谁,该去哪里。”
  陆焱抿嘴,垂头默认。
  华清月话说完,也没再多停留,把带来的东西分发下去,坐上马车,正准备走的时候,他走在马车旁,“我这么听话,你气可消了?”
  “自然。”摆脱了阴魂不散的人,她的气自然消了。
  “那薛姐姐,以后会来看我吗?”
  华清月没再理会,吩咐外面的车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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