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听到这个名字,中也的手指忍不住攥紧了一瞬,然后又无力的松开。
虽然他不如太宰那么敏锐,但同森首领好歹共事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深谙对方话语里的潜台词。
揣测对方的心理通常是布下圈套的第一步。
他不知道那三人在大海上发生了什么,但首领一定是看上了阿瑟的异能,想要利用她为港口mafia做一件预谋已久的事。
中也离开**大楼顶层后,又在自己的办公室纠结了一会儿,在坐立不安了几分钟后,他下定决心一般,坐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
然后他骑上了他新买不久、很适合在小路上飞驰的摩托车,伴随着机车发动机特有的噪音,向阿瑟的出租屋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天红色的机……
红色的机车在两边高低错落的建筑物之间穿行。
街道两边是老旧的住宅区,墙壁斑驳,小孩子一蹦一跳的去小卖铺买零食,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着,安静又充满松弛感,和新铺的柏油路格格不入。
中也的车速也下意识的放慢了。
他看着眼前的路况,大脑则思考着完全不同的事情,他脑海中碎片般的画面接连接连闪过,最后停留在阿瑟从小说世界出来后,目光穿过他,聚焦在更远的、如虚幻的未来一般的眼神。
“中也君你真好啊。”这句感慨之后还有一句。
“…我也想像你一样好来着。”
说实话,这句话听起来太逊了,谁家好黑i手i党成员会喜欢被人夸是个好人?
最后,她寂寞的说:“我挑了一个我认为最容易实现理想的地方,以为我会干出超越自身品格的好事,但是我失败了。”
那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隐约觉得这句话寓意了什么,但阿瑟当时看起来太丧气了,那种哭的满脸泪水、迷茫颓然的模样,中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这个人换成任何一个男性同伴,他可以打她一拳,把人揍清醒———但对方是个伤患,而且已经够可怜了,所以他不能这么干。
所以他只顾得在脑海里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把她拽出沮丧的漩涡,但他还没能帮上忙,就这么脱离了小说世界。
出来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变了,那种看似没有变、但是有什么确实微妙的改变了。
———有点像…有点像他几个离职的部下看周围人的眼神(?)
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思考,在阿瑟离开横滨去往那个海军与海贼的世界后———他本以为两三天她就能把森首领带回来,结果一去就是四十天。侦探社与港口mafia在不知归期的等待中愈发严肃,怀着‘这趟旅途是不是很艰难?’及‘他们之中该不会有人出事了吧?’的不安,日益僵持并警惕着对方。
所以中也有了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因为能操纵异能
的只有灵魂,异能的输出极限由异能者的精神决定,所以阿瑟的心理状态关乎着那两个人、甚至整个横滨地下世界的未来。
对她而言,是不是好人,似乎是足以左右她的现在与未来的关键问题,如果她不是,仿佛他她的世界就会就此崩塌。
“真是的,像个笨蛋一样被这种事情困扰……”他对着墙壁嫌弃道。
是不是好人,有那么重要吗?
他自己就曾被‘我到底是不是人’的问题折腾来折腾去,拼命去找可以证明自己是人类的证据,希望证明自己是有灵魂的,而不是被某个人创造出来的异能生命、仅仅被一组代码控制的人工人格。
自称为他的哥哥的魏尔伦也被自己不是人的诅咒折磨,他一直渴望成为人类的一员,到头来还是没有成为。他悲伤的笑道:“让这一切结束吧,我的弟弟,我无法像你一样,相信这个世界。”
————是不是人类,又有那么重要吗?
回想那时阿瑟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眼底的疯狂在大开杀戒后逐渐消退,她的神色孤独又悲哀,开始自我厌弃。
他拼命劝她:“这就是个破案游戏,这些人都是假的!”
她的话却让他一时哑口无言:“他们是真的假的都没差,可以确信的是,我只会这么做。”
这就是她的痛苦吗?
———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想要找到这样的目的地,即使在绝境,也要像人类一样,不要让意识熄灭,不要让力量被别的东西支配。
———抱着也许能达成自己的理想的期待踏上旅途,结果总是沮丧。
在死斗中剥去外壳,失去理智,拖着一身鲜血,无视脱臼、肌肉撕裂和骨折等等伤势,化身为一台被仇恨驱动的机器、肆意破坏身边的一切。
但其实他们是一样的。
魏尔伦曾化身吉格,魔兽在憎恶中咆哮,黑色的火焰扭曲着周围的景色。
他也曾化身荒霸吐,一边流血一边凄厉的笑着,力量的黑洞像勺子一样剜去大地和道路。
他们的身体里都沉睡着某种东西,只要打开‘门’,结果都一样。
她是为了什么才追在他身后的?
“我有暴力倾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将他视为关闭那道‘门’的手,就像他将太宰视为合上装有荒霸吐的容器盖子的开关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这个可以让她重拾精神、重新燃起信心的话,他愿意帮她,他对抗痛苦的能力在她之上,他可以收拢她的痛苦。
他不会让她输了。
摩托车的刹车声刺耳的响起。
中也把车停在一个牌匾老旧的小酒馆门前,这里是马路最后一个摄像头。
森首领之前仿若无意的提起阿瑟的名字,既是试探,也是征询。他那样回答了,也就代表了拒绝了这个任务,回想起阿瑟从欢欣到失落的目光,他心中有种沉重的愧疚感。
但他却又下意识的想要阻止首领另派他人接近她。
如果骑着摩托车从摄像头下开过去,首领就会知道他的答案,那么这个任务就默许交给自己。
可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也是一种心理障碍。
阳光穿透蓝天,洒在大地上,他的左侧有一家砖混结构的小酒吧。
还没到开业的时间,但这里是港口mafia的一处联络地,配备了一个可以让mafia成员临时休息的房间。身为干部的他偶尔也会来这里点杯啤酒,吃个炒饭。
———只是说两句劝慰的话,让她宽心。
不影响他对港口mafia的忠诚。
中也停了车,吩咐里面的人看好他的摩托,然后他往楼上走。
他从休息室窗户翻到楼顶,将向下的重力减小,将向前的力增大,在外人看来以滑翔的方式从一栋楼飞跃到另一栋楼。
*
二楼的走廊尽头贴着一张塑料纸,上面写着【阿瑟万事屋】。
通往门的楼道墙壁有点斑驳,依稀能看到还有没刮干净的被前委托人用红漆写的【差评!】【快跑!】之类泄愤的语句。
中也下意识拿出钥匙———之前他们发生过一些误会,当他发现电话联系不上阿瑟,跑来找人却发现房东在清她的物品时,情急之下付了一年的房租,想要为她保留这个地方,所以房东自然而然的把出租屋的钥匙交给了他。
而阿瑟不在的这四十天里,他曾跑过来两次,虽然已经派了手下在此监视,手下们还强硬的租了她楼下的房子,并顺着电线贴了监听片———以防她一个人偷偷回来却带不回首领,那么港口mafia就有开战的理由了。
好在这个任务她赢了,带着他们所有人也跟着赢了。
所以他相信她会一直赢下去。
想了想,中也收起二楼的钥匙,反而拿出一楼的钥匙。
现在蹲守的部下已经撤退了,一楼屋子没人,他走进卫生间,对着墙上的半身镜,整理了一下因为骑摩托车和玩滑翔伞而被风吹乱的头发。
又把外披的风衣正了正——尤其是那两个袖子要垂的对称,然后他戴上帽子。
镜子里的男子蓝眸沉静,微卷的赭发看似随意的扎着———实际上每次出门都经过精心调整,而那张脸面容精致,五官能打,看起来就很帅气很高冷,充斥着可靠且值得信赖的精英范儿。
中也对着镜子自我感觉良好,除了照镜子需要稍微踮脚这件事有点不如意。
做好这一切后,他两阶一步的上楼,同时打起了腹稿:
恩,就这样告诉她:
告诉她‘之前你说的话我已经替你想过了。’
告诉她‘你没有失败,即使是被你羡慕着的、你理想自我的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地狱。’
告诉她‘不要再自我惩罚了,也不要逃兵一样漫无目的的旅行了,把你的理想就这个世界实现。’
告诉她‘我会抓住你,作为压舱石或者放风筝的尼龙线之类的东西,你可以信任我。’
门很快就开了。
她穿着胡乱搭配的夏季t恤和毛绒绒的秋冬睡裤(?),踢踏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像被狗啃过似的,就这样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