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几日来,便极少人知道他的动向,乌鸦看见的金光,黄喉升上半空中向远处眺望的时候也看见了,的确是从比丘国那个方位传过来的。他虽不介意费点力气直接灭了那个小国,却怕反而因此触了霉头,等他从里圈到外围排除了一遍没发现可疑分子后,便到了那边,却怎么也寻不见那个本来该在这小国的王城里待着的神仙的踪影。黄喉确认在这里确实会一无所获以后,就干脆直接动身回了陷空山,临走之前卷了一阵妖风,将大街小巷布告栏里贴着的那些画像尽数吹起,指尖轻轻一捻,火苗便从边边角角飘起,将那些纸张烧了个一干二净。
在离开比丘国前,他还有得空冷笑一声,等真进了无底洞以后,黄喉可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就在他不在的时候,那位“神仙”已经造访了无底洞洞府,而那好死不死地正好是那个……管他是什么的三太子。
而这时候,他们的洞主正坐在黄喉口中这个“管他是什么的三太子”对面,把自己一张苦瓜脸藏在酒杯后面,免得被那位便宜兄长发现自己的不乐意。
……啊,大概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她实在是装不了更像了。
白榆不知道哪吒真正的实力深浅,但从小听说过的神话故事和看过的动画片都深深地提醒着她不要作死,更何况她自己的能力还……总之,既然哪吒不想走,她是没胆子把人家哄走的,只能好生招待着,不仅赶紧设了宴席,还又道这洞里的水不干净,着两个小妖在洞外的泉眼处打了泉水来供哪吒随时取用,生怕这位爷哪里不高兴。除此之外,白榆还有点私心,希望哪吒能看在这的份上觉得她过得应该还不错,顺便保证一下自己以后绝不做那等伤人性命的事情了,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像哪儿不对,不过总归就是这么个意思——就干脆了当地回天庭得了。
虽然人家在天上,什么琼浆玉露没喝过……
这么想着,她看见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神色淡淡道:“还不错。”
尽管他可能只是随手一夸,可已经足够白榆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她连忙又抄起那壶酒:“那我再来倒一杯?”
她早就把两人的杯子里都斟满了这无地洞里藏着的最好的美酒了,哪吒那杯虽然喝完了,白榆这边可还一点没动。她虽说打小酒量不错,可也没尝过妖精洞里能藏着的这种质量的佳酿,要不是今天这位便宜兄长来了,就白榆一个人她可是舍不得让人把这坛酒搬出来尝尝的,可惜压力使然,她只是在杯沿上抿了一口,根本没得心思好好品尝。
“不用了,”哪吒拒绝道,扫了一眼满桌的瓜果佳肴,同样也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只是单纯夸赞道,“这菜色看着倒是还好。”
白榆忽然想起以对方的身份,好像是不需要吃东西来填饱肚子的,不由得有点尴尬。
却就在这时,他伸出筷子状似随意地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两根绿油油的蔬菜,白榆这才随之松了口气。
不过她总感觉对方只是随便吃点给她点面子,哪吒随即便放下了筷子,跟着他的动作的白榆犹豫了片刻,等到她终于保持着礼仪一点一点艰难地在对方的注视下把夹到面前盘子里的饭菜吃完以后,再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延续这场沉默了。她知道如果对方要打破眼下的沉默,必定会提出的话题是什么,同时,不知道老鼠精对这件事到底抱有怎样态度的白榆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我——”
哪吒才刚开口,忽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大厅的门猛地被人推开。
白榆回过神来时已经自发地站起了身,她紧紧盯着直接闯进来的神色不虞的黄喉,生怕他做出点什么来。
她不用看都知道哪吒此时摆出的一定也是一副警戒的架势,单从两人身上不同的威压就可以看出,要是真打起来,肯定是哪吒完胜……虽说她不喜欢这位二当家,可要是他们真打起来,这无底洞可就保不住了。
哪吒刚来的时候,她差小的去问过,却得到二当家不知身在何处的消息……想来是不在洞里,白榆还为此庆幸了一把,毕竟就算是她愿意念着兄妹情分和敬重的心理好好招待哪吒,黄喉可未必愿意这么做,而他又是这个洞府中唯一一个她确信自己完全不能掌控的家伙。所以他不在反而不会使事态扩大,这样才是最好的,虽然不可能这几天他都不回来……但起码她能先把哪吒稳住,黄喉怎么办之后再说,哪想得到他这就回来了。
黄喉眼神锐利,先是看向了她,没过几秒后就转向了对面的哪吒,一时间两人间竟产生了完全意味不明的碰撞,这让白榆有些茫然。
“咳。”
在感觉到两人险些就要兵刃相见的前一秒,她及时地轻咳一声,引得他们二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这位……”两方不约而同的施压让白榆差点喘不过气,她尴尬地用左手往黄喉的方向一摊,向哪吒介绍道,“是我的……得力手下。”
白榆非常迷惑,不知该如何形容黄喉的身份,迫于找不到更好的词,最后也只能这么总结。
轮到哪吒这边的时候就好介绍一点了。
“这位是我的兄长,”她道,“很久以前……曾拜为义兄。”
第8章
黄喉闻言,脸色比先前还要黑了几分,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半晌,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白榆:“…………?”
她只听黄喉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没想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他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白榆下意识看了一眼哪吒,却看见他眉眼间透出了薄薄的怒意。
“你这手下倒是没有半点分寸。”
他道,纵然是笑着,笑容也反而让人感到异常的危险,白榆觉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闹了东海的哪吒三太子的影子:“本来我该劝你好好整顿整顿你这里的人手,不过你要是跟我走的话,这便全无必要。”
白榆尴尬地没作声,哪吒见了她的样子,便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
两人本来就再无胃口,借着刚才那突发的状况,白榆推脱说自己身体不爽利,让两个侍女带着哪吒去了临时为他安排的住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三太子,客房当然也是最好的……然而一想到这几天都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对方住在这儿还是为了让她点头跟他一同回去,白榆就忍不住头大。
“鸳鸯。”
她唤了一声从刚才起便跟在身后的小姑娘,随口问道:“你怎么看我这位兄长?”
鸳鸯被她这么一问却是神色一僵,难得地现出了纠结的神色:“……鸳鸯也是初次闻见老夫人的这位义兄,从前也没听老夫人说起过,不敢妄下结论。”
从未说起过?
白榆的脚步稍一停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起先一直被她忽略掉了的东西。
她只让鸳鸯送她到房门口,自己心情复杂地合了门。
紧接着,她便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虽然不见得能找到,但也并非全无可能,白榆至少想试一试。
她还记得,按照《西游记》中所述发展,数年后,老鼠精将唐僧掳走想要借机成亲,孙悟空打入无底洞中想要救走师父却被老鼠精脱逃,巧也不巧,他发现了被供奉起来的两块牌位,便借此发现了老鼠精的身世。孙悟空拿着这两块牌位告上了天庭,这才逼得本来一直忽视着义女存在的李靖与哪吒下凡助他救回师父,那两人也带回了老鼠精将她好好教导。
白榆原先还以为老鼠精也像她知道的一样将牌位供奉在某个房间的供桌上,但听得鸳鸯那一句“从前也没听老夫人说起过”,忽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要是老鼠精一直这么做,黄喉应当也不是那个态度。
这样想来,老鼠精应该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恭敬地对待李靖父子俩,无底洞中这么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多了去了,不过,白榆冥冥之中偏有一种直觉,觉得能在卧房中找到那东西的可能性也不是那么渺茫。
……尽管被老鼠精扔掉或者毁掉,甚至根本没有这东西的可能性更大。
可上天到底不负有心人,在白榆一通翻找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以后,她终于在衣橱最上面抽屉里的角落深处摸到了一个红布包裹,看手感,应该是她想找的东西。
没想到居然藏在这里……
白榆隔着布料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坚硬又有棱角,只不过红布包得厚厚的,透不过布料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红布包得极为细心,想来包裹主人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想要不再看到它,另一方面又对它很是珍视,以至于用这厚实的布料仔仔细细地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东西损坏。
确实应该是老鼠精做的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摸着包裹上打的结,把层层包裹给解开了,在看见里面东西的真面目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