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面色凝重。“是我考虑不周全。”
她沉默许久，站起身坐在床上伸手抱住他。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声音突然哽咽了。“我说过，我要我不要小猫咪死掉，我要小猫咪活着。我不要我养的溜光水滑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猫咪再次倒在我面前，满身是伤，甚至可能连小猫咪的尸体都看不到，只留下了一块布片，或者变了形的小帽子，然后你的下属告诉我，这就是小猫咪最后剩下来的东西，问我要不要留作纪念。”
她隐忍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我养的，养的那么可爱，那么健康的小猫咪……我要会跑会跳，喊了会回我的小猫咪，我不要全身冷冰冰一动不动的小猫咪！”
中原中也靠在她肩膀，这些话多年前也听她这么说过，时隔多年又听到感到很怀念，但也觉得很对不起她。
“抱歉。”
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回去睡了。我这两天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你要静养，不要乱跑。”
说完她迈步往外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发出轻轻的咔哒声。
***
中原中也总觉得心神不宁，在护士给他换了水之后，下属向他汇报工作。
“舞小姐不在吗？”
“阿舞有点不高兴。回去了，说冷静冷静。”
中原中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刚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就听到下属嗓子里传来惊恐的鹅叫。
“怎么了？”
“中也先生，舞小姐说要冷静您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了？”
“不然呢？”他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万一下床乱跑被伊原舞抓到估计更生气。
生气和更生气哪个比较严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男人默默后退一步。“那个……中也先生，有句话不知道……”
“说。”
他从不耐烦听下属纠结要不要说，不管别人怎么纠结，他先听再说。
“中也先生，舞小姐说要冷静，您还真让她去冷静啊？等她冷静的差不多了，您……”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您也凉的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瞬间五雷轰顶。
看到中原中也如遭雷劈的表情男人诧异。“中也先生，舞小姐之前没跟您吵过架闹过分手吗？”
“没有。”她一直把他当小猫咪养，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感情也没什么变化。真正感情变化也只有两人有了孩子之后。大约从养猫的那种感情逐渐变成了亲情。后来他负责孩子的教导工作，因此伊原舞的脾气一直很好。
“中也先生，我个人建议，赶紧去追，女人的感情付出全靠那一瞬间的上头，如果她真的冷静过来了，您估计……也就离被她扫地出门不远了。”
中原中也急的连病号服都没脱直往下蹦，好在他主要是上半身受伤，腿是好的。
“备车，找找她在哪儿。”
闹矛盾他可以道歉，可以补偿，什么都可以做，但是离婚不行，绝对不行。
他身上的麻药已经散去，身体内部疼痛接连传来。他硬咬牙穿上了外套。打开手机手忙脚乱开始查找定位。
***
伊原舞给凶兽抽了几管血，又给它放了饭。拿了水桶和抹布把它身上的鳞片擦干净。
她熬夜这几天实在是累了，凶兽这几天身体不疼了，脾气也好了很多，她还找了一块粉色的布条给她的脖子上挂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个凶兽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于是中原中也拖着残驱，就看着伊原舞躺在那凶兽的尾巴根，睡的正香呢！而那个凶兽也在闭目养神。
中原中也沉默，他现在重伤，根本打不过那个凶兽，再看看周围的下属。
更没指望了。如果喊她，不一定能把她喊醒，但是八成能把那个凶兽喊醒。
下属找来一把椅子，让中原中也能坐一会儿，期待着伊原舞能不能早点醒过来。
然而伊原舞一觉睡了接近十二个小时才醒——还不是自己醒的，因为凶兽饿了想让她放饭，所以对她的脸又拱又舔才把她吵醒。
她只觉得脸上黏糊糊的，眯起眼睛看看周围，凶兽看她醒了，嗷呜嗷呜地让她给放饭。
“哦……饿了是吧……你等会儿我给你找点饭……”
这口水味道太大了。“等吃完饭我得给你刷刷牙……味道太大了……”
她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往前一看瞬间脸都吓白了。
中原中也没躺在自己病床上不知道在椅子上坐着等了她多久，嘴唇和脸色都是惨白的。
她最讨厌不爱惜自己的病人，看到中原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她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失声尖叫。“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要静养吗！！！”
中原中也努力压制自己想要咳嗽的欲望，但最后还是免不了轻咳两声，就只是咳这两声都觉得胸口疼。
其他人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撤退。中原中也老老实实交代。“你老是不回来……说要冷静冷静。我担心……你冷静好了之后，我也差不多凉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回病房去！”
“那你跟我一起。”这里没有外人了，他可以放一下自己的面子，他伸手去揪她的袖子。“对不起，我错了。”
伊原舞不想搭理他，但他重伤成这样还不能不搭理。“……你等会我给它放个饭。”
很快就有人提着两大桶饭过来，这凶兽好养的很，不管是什么残羹剩饭，只要里面有肉就来者不拒。它的血液样本被她到学校去研究了，现在喂得都是脱盐之后的残羹剩饭。
中原中也是坐车来的，当她义正言辞地让他坐车回去的时候，他不言不语，只是默默钻进了她的车里。
伊原舞看着坐在副驾驶自己努力在拉安全带的人。
……莫名看他越看越生气。
“舞小姐，中也先生就拜托了。”
开车来的下属一脚油门，车立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了外人，他说话也轻松了很多。“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以后不会了。”在外面统领整个组织的首领，现在也只是一个做错了事老实认错的普通人。
“中也，我有个想法。”
中原中也只觉得不好。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主意。“你说，我都答应。”
“话别说那么绝对。”她熄灭了车里的灯开口道。“等孩子上大学之后，我准备回老家。”
伊原舞顿了一下，可能觉得自己会不会说话有歧义，又多添了一句。“我想回青森开一家小的宠物诊所。不想留在横滨了。”
中原中也没说话。漆黑的车子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但伊原舞能感觉到有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钱，东京、横滨我们也都有置业，甚至海外也有。按你说的，这些钱都是过了明路的，干净的。等到孩子考上大学，不管是在哪里都有地方住。也有租金可以收，孩子未来的教育基金我也准备好了。物质条件都不缺，他们一旦上了大学就无需我们再多担心。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辞职。正当传位也罢，死遁也罢，我不想总为你的人身安全担忧。自从你接任之后，每年的体检指标都不太好，我虽然很努力地帮你维护，但是你身上的伤却一直增加。伤势的叠加会导致你寿命有损。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伊原舞能感觉到中原中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黑暗中传来一声声音滞涩的抱歉。
“我没有怪你，当初我选择学医的初衷也是为了希望你能平安。我的钱赚够了，我也想早点退休去过自己的日子，总是为你和你的那些下属担心，我也很累。我想回家，养一养那些小流浪，空闲的时候出去走走，哪里都逛逛。”
她转头看向旁边。“我想让你跟我一起。之所以提早那么久，也是希望你能在你的任上就提前做好准备，防止离开之后会有势力反扑。”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缠绕在一起，她听到了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会舍不得这个位置吗？男人好像都对权势很感兴趣。”
“不会。”他习惯了黑暗，他现在不舒服，可以理直气壮地虚弱，靠在伊原舞的身上也不会担心她的身体突然抽离。
中原中也没有立刻说话。这个位置的确有魅力，但是听着伊原舞说的话，一直紧绷的身体也能够逐渐放松。没有人不想过自由安逸的日子，但这个位置给予他决策的权力，也给了他束缚。每天出去旅旅游，喂喂猫，不用每天一睁开眼就考虑那么多的事情的日子对他也很有吸引力。
他有很多年没有跟当初一起骑摩托飙车的朋友见过面了。他想跟伊原舞一样擅长滑雪、滑冰，也想出去跟她一起走遍世界的各个角落，领略山河壮丽、人文历史和美味佳肴。
“我同意。”
伊原舞有些诧异他竟然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同意。但他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在黑暗中，她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那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