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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就比如,因为你,我知道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可是因为我妈的存在,永远在消磨这些美好。这种存在不是距离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她在你生命里,从过去,到未来,她都在。即便有一天她老了,死了,也还是在。我知道吗,不管我在外头怎么做梦,每一次回到家里,它总能把你拽回来,*拽到现实里来。那是一种,你无能为力的感觉。”
  “网上那些人都说:周语墨就是太懦弱了,都这样了还不敢跟家里断交,周语墨就是扶弟魔……”她低落眉眼,苍白一笑:“这些风凉话……他们哪里知道,血缘这东西,就是诅咒。我要忍受她的全部,就因为她是我妈。”
  江晚云红着眼默默听着,心疼又无能为力。忽然想到了谁,无意看了眼手机,对话框很早就发来了消息:
  「我到家了。」
  她简单回复了个“好”字。目光却久久没有离开。
  她从来没有问过她,被亲生父母抛弃,真的释怀了吗?
  血缘就像是原罪,让人生来或健康,或疾病;或美丽,或丑陋;或自由,或束缚;或在期待中降生,或生下就被遗弃。
  而这一切,都注定无法选择。
  萧岚沉吟不语,想到那时候反抗家里起初是那样坚决,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哭闹、威胁、软磨硬泡、精神消耗中妥协。
  从为了反抗而反抗,到用理智去分析,到试图用别人的道理说服自己,到最后忘了最初为什么反抗,于是心想着算了吧,不就是结个婚吗。
  所以她从不怪周语墨软弱,不气她每每回家受气也依然要回家。举着旗帜的人总说坚持到最后总能胜利,她却太明白,对于必然要发起战争的家庭而言,从来没有胜利的一方。
  每个人劳累到最后,都会索性算了,不去想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苦笑,也潇潇洒洒举起杯:
  “来,敬下辈子还当女人。”
  就像是为下一段伟大征程许下的承诺。
  周语墨想了想,决定赴约,便也举杯相碰:
  “做……自由的女人。”
  江晚云落了泪,又释然一笑,自然当仁不让的,以茶代酒,相约来世:
  “做珍贵的女人。”
  *
  天空蒙蒙亮起,微风卷落红,庭院池塘里水色也泛起涟漪。洁白柔软的大床中心,弥漫着女人发间自然的香气,柔骨没在软和的被中,轻轻翻个身,睡意便又清醒小半。
  周语墨终于起了身:“嗯……萧岚呢?”
  江晚云一旁梳着发梢,从镜中看着她,柔软一笑:“天还没亮就回去了,说要准备一下早会。”
  周语墨抬眉,顶着睡眼:“她这战斗力恢复得也太快了吧?”
  江晚云回眸看她,笑意又深了些:“你还不抓紧时间,不是还要进组吗?”
  “我去!”周语墨顿然瞪大了双眼,看了眼手机时间:“来不及了……怎么都不叫我!”
  江晚云平静道:“不急,你的保姆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叫秋姨打包好了一份早餐,你带着路上吃。”
  周语墨顿了顿,想明白是江晚云为她打理好了一切,忍不住下床去搂她,语气极其夸张道:“哦~我的宝贝,你这样我真的会爱上你。”
  “好了,别闹了,”江晚云无奈笑着,轻轻拍着楼在自己胸口的臂弯:“快去吧。”
  “那我撤了,”周语墨迅速收拾好准备下楼,回头又问了句:“哦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复查?”
  江晚云宽慰:“时间改到下午了,清岁会过来接我,不用担心。”
  周语墨便挥挥手:“那行,保持联系啊。”
  第47章 鸟雀“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想呢?”……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要多补充营养多运动,气血不足也是会有影响的。我给你开几副调理的药回去,我还是建议要有适当的夫妻生活……”
  江晚云独坐在医院大厅,医生刚才的话,梦魇一样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提醒着她岁月易老,红颜易逝。
  想到萧岚,又怅然人走到最后总要归于孤独。
  于是苦涩一笑。
  老就老了,别放在心上。
  刚起身回转,后排老远一个身影闯入视野,明明人也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甚至拿了很大的报纸遮挡住了脸和大半个身子,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清岁?你怎么来了?”
  疲惫并没有丝毫影响她温和的语气。
  林清岁从宽大的报纸下露出一双眼睛,三秒钟的停顿里,她想了无数个狡辩的法子,才放下报纸,佯装镇定地问:“你不是说失眠?为什么来看妇科?”
  她狡辩的方式是先发制人。
  江晚云叹息一声,笑笑道:“医生说失眠可能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所以过来看看。最近生理期也确实不规律。”
  林清岁看见她手上提的诊疗袋,指了指:“这个,我能看看吗?”
  江晚云迟疑片刻,递给了她。
  林清岁接过来仔细琢磨清楚,思索片刻,直言:“你多久没有性生活了?”
  江晚云顿住。
  林清岁便又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总要找到病因。”
  江晚云包容一笑,答:“我一直是一个人。这些年不是在工作,就是养病……”
  林清岁寻常语气问她:“你没有需求吗?我的意思是,单身不代表完全没有性生活,这是两件事。”
  江晚云眼眸一惊,一贯平淡如茶的脸上,忽然添了几分慌乱,像是惊讶、含蓄地望她一眼,又敛回去悄悄埋怨着她的直白,紧闭双唇,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含着脸,像四月初红的石榴花。
  静默片刻,她也不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收回了自己的诊疗报告: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清岁回答:“咳嗽。”
  江晚云承认自己好骗,第一刻居然还相信了她,只是回头看看科室的牌子,实在解释不通:“咳嗽,来这个科室?”
  林清岁当头一棒,沉默片刻,又见不红心不跳地找补:“我迷路。”
  江晚云没有揭穿她,心里早就猜到几分了,温和一笑:“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实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清岁眉头一紧,追望着那背影,不相信她真的就这样利落干脆地离开。可她紧闭的唇,就是不愿放下骄傲去开口。
  好在江晚云不计较她的幼稚,走了一段就回眸浅笑:“真的不陪我回家吗?”
  林清岁给了台阶就下,拿上外套就跟上去了。
  她帮江晚云开着车,一路心里都闷堵着,偶尔还会一阵酸疼,眼眶一热,险些发红。一直到进了庭院,她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是个成年人,一个在江晚云身边有职业身份的打工人,因而自然也清楚,自己不应该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也等不到她想清楚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到停好车,还是主动去开车门,接了江晚云下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回来了。”
  吴秋菊上前接过江晚云手上的东西:“萧总刚才还打电话问呢,说是拿到检查结果,尽快发给她。”
  江晚云习以为常,只颔首一笑。
  林清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沉默片刻后,说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趟公司,正好可以把复印件带给她。”
  江晚云回头:“不急,你先等等。”
  等换了鞋,又唤她:“你跟我上来一下。”
  林清岁沉吟不语,心中有疑惑,也有一丝被留下的喜悦,跟着上楼的时候都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着。
  江晚云带她进了卧室,烧上热茶:“坐。”
  林清岁便坐下。
  江晚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在她对面坐下:“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总觉得你这两天对我的情绪不太对劲。想聊聊吗?”
  林清岁眉梢一抬,转而又低下头去。
  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觉得不公平。”
  江晚云无言,只有眼中些许疑惑。
  林清岁沉默片刻,决定把这几天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去北城区你失约了,我很失落,可是你心里一点遗憾都没有。你来医院,我也很担心,又要顾及你的感受,偷偷摸摸像个跟踪狂一样,可你也一点都不在乎我来还是不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也这样在乎我的存在,只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我知道在工作里我不应该有这种情绪,以后我也会控制自己,明知你不会给的,我也不会再觊觎了。”
  她敛下冷冰冰的脸,说着自以为绝情的话,却觉得自己像个淋湿羽毛的菜鸟,在江晚云面前,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江晚云怔怔望着她。
  以为她骄傲隐晦,又总是出其不意的直白。
  许久,眉眼才一松软,笑意楚楚:“清岁,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人的情绪是自由的。再理智的人,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克制情绪化的行为,而不是让情绪消失。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它就已经产生了,所以,你在任何情况下,有任何的情绪,都是合理的。如果曾经有人告诉你,你不应该有某种情绪,我希望清楚的认识到,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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