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林清岁对江晚云的忍耐力不会一无所知,心里头担忧,因而江晚云让她留下,她便毫无犹豫地留下了。
收拾得差不多,无所事事晃悠一圈,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江晚云房门口,敲了敲门。
“师父,是我。”
里头无人回应,于是再敲了敲。
「砰!」
一声轻微的响动就让她眉间一蹙,不惜放弃礼教破门而入:“晚云!”
江晚云一身浴袍坐在镜前,正弯腰要捡地上的护肤品,见她闯进来,满脸疑问,才关掉了另一只手里举着的吹风机。
轰隆的声响顿然停滞。
“时间到了吗?”
她疑问。
林清岁回避了目光,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又……没事。”
江晚云思索片刻,也了然。
她看着林清岁本能回避目光的反应,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意味深长一笑,拧开了桌上一瓶护手霜。
“你故意提前过来,还破门闯入,为了什么?不打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林清岁听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慌忙撇清:“我担心你身体不舒服……而且,我什么都没看清。”
江晚云慢柔地抹开手背的护手霜,听到这句,低敛的双眸才抬起,透过镜子看她一眼,唇角轻轻上扬。而后起身,走到她面前,用那带着茉莉清香的指尖,轻轻撩转回她撇到一边的下巴。
林清岁目光对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她。即便发梢还有些湿润,却还是得体,浴袍交叠也裹住了全部春色,连肩膀也没有露出来。
只有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眸,与平日的她*大不相同,也让林清岁觉得自己负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而那人也这样问了:
“刚才没看清,那现在呢?”
林清岁一瞬间耳根赤红,错觉江晚云脸上似乎也泛起了微微红晕,她明明就是什么也没看见,刚才没有,现在也没有。可江晚云那双水眸就这样望着她,质问她,那唇角上扬着,明明只有淡淡的荷花粉色,却像是点了玫瑰般的烈焰红。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晚云。
“看……看见了……”
她鬼使神差地回答,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江晚云明明也算衣着得体,却叫她不敢看。
那耳边慢柔的声音问她:“你只知道她是金镶玉的不二人选,可曾打听过,她那一身媚骨师出于谁?”
林清岁脑子一片茫然,忽然埋藏在记忆底层的画面被拉了出来,几年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周语墨公开课时,就在台下熙熙攘攘的声音里听到过她的名字——
“我老师说,她的金镶玉是江晚云江老师手把手教出来的诶!”
“真的假的!听说江老师教学也很厉害,不过我入学以来都没见过她,听说身体不好这两年在家养病?”
她这才茅塞顿开。
江晚云轻笑一声,转过身往梳妆台前走:“明白了吗?仪态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视眼神的力量。”
林清岁恍惚中回过神来,才发觉那娇媚的眼神早在她转过身去的瞬间就烟消云散。
“嗯……”
江晚云又给她上了一课。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林清岁沉默点头,眼看江晚云拿起床上叠好的睡衣进了浴室,刚才的那些,还是让她不忍遐想。
她记得周语墨教学的时候强调了许多,比如如何走路,如何回眸,如何笑,以及肩膀如何露才能既妩媚又不媚俗,媚得恰当好处。可江晚云什么都没有做,也许是顾及她们是师徒有所保留,也许是想告诉她,她光靠眼神,就已经能让她六神无主了。
她走到门前,低声说:“虽然可能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是担心你身体才闯进来的,无心冒犯你。”
里头,江晚云扣着衣扣的手一停,镜中人眉间温柔,笑意怅然。
浴室门打开,她从里头走出来,包容一笑:“我知道的。”
她把人领到书桌前,插上移动硬盘开始拷贝自己精心整理的文献资料,边解释:“工作提前收尾了,我的身体也确实不太舒服,出了一身冷汗,总觉得不能这样见你,就先洗了个澡。”
林清岁面露担忧:“那现在呢?”
“烧退了,”江晚云含笑回应:“你别担心,和你们待在一起我很开心,没太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刚才发那一身汗,我才意识到下午一直烧着。”
林清岁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拿去吧。”
江晚云把硬盘交给她,随后说了句:“晚安。”
林清岁接过来,点点头:“嗯。晚安。”
她慢慢往门口退去,本该帮江晚云关好门就离开,却又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关在了门内。
江晚云整理好书册,正把身子探过书桌去锁窗户,听见不寻常的关门声,回眸一看,有些疑惑:“怎么了?”
林清岁直言:“我有话想问你。”
江晚云松下手上的锁扣,转过身来。
林清岁望着她,问:“你说过,小孩子不会撒谎,对吗?”
秋风把没锁好的窗户吹来,温柔中又带着凛冽。那风又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到达这里,带着山野田间的气息,高远而广阔。
江晚云的发被吹乱,眉间也轻柔一蹙:“是存惜说什么了吗?”
好像早猜到她要质问什么。
林清岁也确那样问了:
“她说你喜欢我。”
第85章 礼物“我不否认啊。”
林清岁自知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厚颜无耻,背后的一双手拧在门把手上,好像也随时准备出逃。
谁知江晚云听过后,只松了一口气似的撑着身后桌沿,浅笑着,侧脸望向窗外,静默许久后,轻声问她:
“理由呢?”
“啊?”林清岁愣了一下:“她说……你常常偷看我……”
窗外落叶纷飞,老树缠着萧疏的阴影,落散在玻璃上。她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沉默不语,目光却也寒瑟落寞。
林清岁从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拧了拧身后的门把手,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开玩笑的……小孩子是不会说谎,但是会乱说话,对吧?那……那你早点休息……”
“我不否认啊。”
某个瞬间,门锁吧嗒一声,又扣上了。把林清岁真正扣在了里头。
她不否认,仅仅这一句,就让那本想仓皇而逃的脚步顿住。林清岁满含着诧异的目光回头看向江晚云,那人倚坐在桌边,目光敛了一窗夜色,回眸望着她,浅笑嫣然: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
林清岁眼中眼中水光颤动,那肯定的答复仿佛把她从遥远的距离拉到咫尺之间,让她终于有底气走到她跟前,问一声: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这句质询近在耳边,几乎是拥抱的距离。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给出了无数种答案,却从来没有找到真理。或许真理在江晚云那里吧,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答案在哪里。
可江晚云却低下了头,把晦涩的目光通通埋在她怀间,垂着双眸不敢看她:
“清岁,周末陪我去一趟医院后山的教堂吧。”
*
临近中秋,通往山上的阶梯层层叠叠都是金黄,上下来往的人比平日里多了不少,除了上山祈祷的教友和病人家属,还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阶梯其实不算太高太长,林清岁自己走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和江晚云一起走走停停,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我也不算完全不知道吧。毕竟……那种时候你没有躲开,一次就算了,两次……”林清岁主动说起,回忆着两次接吻,用余光看着江晚云的侧脸,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从而又把目光转向另一旁的树木:“我以为我是那种能把情绪藏很深的人,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情,忍不住告诉了一些人。她们给我的回馈,也都是了无希望的……之前,也确实因为这种纠结无果的感受到极限了,才想离开这里的……”
林清岁往前和江晚云多拉开了两步的距离,继续坦白道:
“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十六岁了,虽然比你小一些,但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也很清楚,只要是感情,都是捉摸不透的。我一直觉得爱是需要无数个证据去证明的,但是不爱,一个瞬间就够了。你对我很好,点滴的积累我都看得见,只是……每次你平和地接受我的离开的时候,那一切积累的信心都会回到原点。但我已经不是那种,只知道反复质问别人为什么不爱我的年纪了,每次失落,都会告诉自己,凡事要多想想自己凭什么……”
林清岁停了下来,转回眸,像问自己,也像在问她:
“凭什么你要爱我。”
江晚云仰头望着她,眉眼中带着惊讶,许多抱歉和心疼藏在心底,想说的话好像有很多,却都化为深切的目光,从细微的神情中流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