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妖们捂住耳朵,听都不敢多听,要是被主子知道,她们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快活?濯雪是看过不少话本,却没看过如此隐晦的,哪个快活。
胧明不动声色地看着狐狸,没出声。
那刺猬便好似讨好一般,知无不言道:大人,这我知道,就是那什么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
濯雪莫名有些燥,骨子里冒出一股痒意,她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游走过一遍。
刺猬看她不语,直白道:哎呀,就是床笫间那等事!
住嘴。胧明道。
濯雪眨巴眼,小声唏嘘:那梦市主人独自前去绝冥岭,莫非是想和昆羽再续前缘?
胧明道:也或许只是想去嘲谑一番。
倒是让魇族趁虚而入了。濯雪叹气,魇王与梦市主人好歹也算血亲,竟连那穿心蛊都下,真是无情。
魇王与阗极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如何会将凉梦视作血亲。胧明勾手,将刺猬从众妖底下勾了出来。
刺猬身轻如絮,在半空中漂浮不定,一看到胧明便缩作一团,变成个刺球。
胧明将之捧在手上,看了良久才道:妖力单薄,的确还未能化形,看来这真是凉梦故意留下的。
求求您了,别杀我,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刺猬瑟瑟发抖,我只是想取一颗化形的灵药。
梦市的主人留你,你便好好留在阁中。胧明弯腰,将手中刺猬放到一只小妖的发顶上,直起身道:还盼凉梦无恙。
濯雪轻吸一口气,扯起胧明的衣袂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胧明转头道:一会要拿锦囊,一会又敦促离开。
濯雪看向身侧诸妖,金眸微眯着。
众妖纷纷避开目光,捂眼的捂眼,埋头的埋头。
事到如今,濯雪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在撕纸页的时候,她就已料想到,胧明定会发现她事前说谎了。
她慢腾腾从袖中扯出几页纸,纸上裂痕分明,零星鬼气附在页边,可不就是从命簿上撕下来的。
胧明看得一愣。
濯雪赶紧又将纸页藏好,推推胧明侧腰,快走,魇王若发现簿上少了几页,定会杀回来。
第52章
52
狐狸手快,但旁人未必眼疾。
想来就算魇王在这盯着,也看不清那伸出又收回的,是什么物事。
她脸不红心不慌,心如古井,已做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打算,只是展露得并非那般大方罢了。
看到了吗,看到了便快些走。濯雪又催促。
胧明自然看到了,霎时间有许多话想问。
看那撕痕干脆利落,且就那薄薄几页纸,多一页也没有,可知撕簿者有多确定无疑。
胧明早觉得狐狸今日处处古怪,没料到,那机灵劲竟是用在这了。
不光瞒了夺簿者,连她也被瞒了过去。
她轻哂一声,随之不动声色地看着狐狸,想透过这皮囊,看清狐狸所有生机盎然的思绪。
如若尘世是汪洋,狐狸定不是被困水底的鱼,而是自在的一苇。
一苇能逐波到岸,亦可渡人。
嘴上说着去茅房,原来是动了这心思。胧明道。
濯雪不看胧明眼色,敷衍般连连应声:嗯嗯,走不走?
自然要走,不过也有话想问。胧明嗓音幽慢。
濯雪顿住,心知这事是圆不回去,先前还说不曾细看,如今却连是哪一页都记得分明。
总不能是命簿入梦,点拨了她,那命簿是成精了,她却要在此处停灵了。
想问什么,速问。濯雪一鼓作气。
胧明不叫她再将纸页拿出,只问:如今还看得到字?
自然不能,命簿该是如何,胧明可比狐狸清楚多了。
金眸不安分地转向别处,狐狸半晌才摇头,实在寻思不出个好的借口,只好嘟囔:此时若还能看见,瑶京得直接将我招安,我明儿就去黄泉府当差。
胧明慢条斯理:那你是如何记清页数的,莫非这簿册上每一页都写有页次?
改日请阎王添上,就有了。濯雪还在瞥着别处,声音轻得好像在自言自语。
这嘀嘀咕咕的,显然毫无底气。
看来不光细看了,还是逐字逐句,析微察异。胧明不紧不慢道。
天赋使然,虽是一目十行,却字字入眼。濯雪给自己找台阶下。
胧明又是一哂。
先前那在旁斟茶倒水的小妖,比事主还急,见两妖还在有来有回地谈天,赶紧道:还请两位大人速速离开,若是我家主人忽然回来问起这事,我等就说,两位大人早就离开了!
胧明不再追问濯雪,只道:多谢。
濯雪忙不迭朝那小妖看去,一时间感激不尽,但现下她两手空空,只能在耳朵上拔下一把狐毛聊表谢忱。
她将狐毛塞到小妖手中,轻声叮嘱:不管你家主人有未摆脱那穿心蛊,她若问起,你只道,你已使尽全力逮捉我,可惜只逮到这一把狐毛。
好大方的狐毛,若将这一撮吹开,定与蒲公英一般多。
小妖攥着那狐毛,颤巍巍道:也多谢大人,我信主子吉妖自有天相,定会早日摆脱穿心蛊的束缚。
就怕追来的不是你家主子,而是魇族的妖。濯雪说起别的事便眉飞色舞,已将命簿页纸抛至脑后,也敦促胧明赶紧将之抛到一边。
她又推起胧明的侧腰,那腰玲珑秀劲,碰两下才过足手瘾。
先前只顾着老虎屁股,全忘了留意别处。
好腰,狐狸暗叹。
阁外妖仙喧闹,有些个没走的,执意要阁里的妖现身给个说法。
更有甚者,催动灵力砸门砸窗,震得琉璃尽碎,整座高阁晃动欲塌。
先走一步。胧明揽上濯雪的腰,倏然穿窗而出,身形快如急电,让底下妖仙连影都看不清。
迎面的风还夹杂着烧焦味,狐狸嗅觉灵敏,呛得扭头猛咳,赶忙将脸埋到胧明肩颈处。
胧明不由得一慢,挥袖扇开那焦臭味。
一直飞掠到梦市边沿,又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山城景象,高耸的石楼好似海市蜃楼那般悬在天边。
濯雪倚着胧明丝毫不惧,见此景色倍感惊奇,笑道:名为枕红尘,果真是以红尘为枕,身在俗世之外,却又在俗世之中。
胧明不声不响地侧眸看她,眼前的那张鬼面上,只一双金眸还是原原本本的。
不过这也足矣。
撞出黄粱梦市的一瞬,眼前街市骤变,悬天的红灯笼全数消失,身周光芒黯淡。
覆在两妖面上的鬼脸从下至上缓缓焚尽,未伤到面皮分毫,而那木牌也碎作齑粉,青漆变作飞烟,徐徐消失不见。
当真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眼前又是凡间。
濯雪摸向空荡荡的腰间,连一粒粉尘也没能攥住,回头道:你方才没追出来?
出来一步,木牌和鬼面便会碎裂,我再想进黄粱梦市,可就难了。胧明环顾四周,神色还未放松。
不知魇妖有未藏在暗处,如今山城已过夜半,夜市已然散尽,城中放眼望去无一人影,四下寂寥,再无一家一户还亮灯烛。
梦市之外竟也没有术法残留,不光魇妖,就连凉梦也来去无影。
胧明松开濯雪的腰,原还想循着命簿的页纸追问到底,但她看濯雪意不在此,便也不问了。
与其追问,不如狐狸亲口道出。
濯雪轻吁一声,抹去额角微微渗出的汗,低声问:现下该去哪里?
原打算出了梦市便去不周山,不料中途有变,梦市主人下落不明。
去绝冥岭。胧明淡声。
听刺猬所言,凉梦是在绝冥岭外沿遭劫的,但是真是假,还需前去一探。
可要救凉梦?濯雪将手探入袖中,唯恐页纸掉在半路,待指尖触及,才安得下心。
胧明皱眉:虽说那穿心蛊只能维持五日,但保不齐魇王会不会加施蛊术,你我前去绝冥岭一探,此后之事只能交托昆羽,之后我再带你到不周山。
濯雪半点灵力皆无,当下自然是全听胧明的,颔首便道:那便速去,我也好看看,那绝冥岭是什么样子。
胧明道:不好看。
那便浅看一眼,不细看。濯雪嘴上是这么说,语气却仍是兴冲冲的。
从山城到绝冥岭,虽远不及百里,却也是漫漫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