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邻居是帮忙叫了救护车,陪着去了医院,可温砚自认这两年做的也足够还完人情。干脆这次就拿张子轩当筏子,断了租约。
张子轩也知道温砚说得对,没电梯的八楼老破小租给温砚之前,月租五百挂了大半年都没人愿意租。
一个月六百,一年也是七千二,要是他妈知道他搅黄了这事,让家里每年少这么多入账,他肯定要挨揍。
心里不安,自尊心却又不许他说软话,张子轩梗着脖子嘴硬:“就你们家那情况,欠那么多钱,不租我家的房子,你上哪找这么便宜的地方?”
温砚懒得搭理他,绿灯亮起就直接骑上自行车穿过马路,到学校前都没再说一句。
张子轩在后面跟着,越想越心慌,怕温砚真拿他当借口不租了,怕回家挨揍。
看温砚把自行车停在学校西侧,他连忙刹车停在温砚旁边:“行了行了,也没说不租给你,你想租多久都行!”
温砚:“用不着,回去告诉你妈我不准备续租了,到期就搬走,你们最好提前把房子挂出去找下家。”
张子轩坐在电动车上,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心想傻子才说,他可不想挨打。
温砚:“你要是不告诉你妈,等我退租了亏的还是你们。”
张子轩暗自撇嘴,反正说不说温砚都要退租,到时候干脆装傻充愣,是温砚非要退租,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了,”温砚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张子轩面前晃了晃:“刚刚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如果退租时你妈说不知道,我就把这段录音放给她听。”
“不是,至于吗?你怎么这么心机?说个话都要录音?”他伸手想去抢温砚手机,却被温砚一脚踹在车子电瓶上,差点连人带车侧翻过去。
“省得有人话传不明白,还添油加醋挑拨离间。”
温砚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书包,瞥了眼左晃右晃好不容易站稳的张子轩,语气淡淡:“还有,你如果学不会闭嘴,继续在学校造谣,就别怪我不顾你妈的面子,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张子轩恨恨道:“你又算什么东西?温砚我告诉你!该害怕被人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酒吧当服务员是吧?也不知道这服务都有哪些,有没有跟人上床的服务?”
“市一中的学生去酒吧里打工,说不定还是去当小姐,这要是传出去要给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说学校到时候会不会把你开除!”
温砚眼神骤然变冷,唇角弧度却不变,温声细语道:“你可以试试啊。”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快回到正轨,所有想来搅局,把她重新拖下水的人。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砚的眼神太冷,张子轩被她吓到,后知后觉想起温砚一家是什么人。
温砚她爸动不动就打人,温砚她妈能忍那么久也不是一般人,温砚她妹被人推下楼,张口就敲十万块……这么一家子都不正常,温砚能正常到哪去?
正常的十几岁小孩,爹卷了家里的钱跑,妈得了癌,妹妹摔断腿,家里突然遭遇这么大变故,那都得崩溃,温砚是怎么做的?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半点时间都没浪费,利索办了休学,接着开始借钱,打工,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
张子轩脑袋里骤然浮现许多电影里的高智商变态犯罪分子,那些人的身影,阴鸷目光,锁定下一个目标后嘴角的笑容,似乎渐渐与面前的温砚重叠。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家可没家破人亡,怎么能跟温砚这种石头硬碰硬?
“我就是说着玩,”张子轩的语气不由弱下来,尬笑道:“我们是邻居,是吧,也算从小一块长大的,犯不着,犯不着闹到那个地步……”
温砚没搭理他,拿起车筐里的雨伞,自顾自往校门口走。
张子轩嘴上没把门,现在怕了不说,以后不一定也不说,指望别人闭嘴是没用的。
解决张子轩?要收拾,找到机会就把他狠揍一顿解气。但这不能一劳永逸,只要她还留在酒吧,时间长了还会有李子轩陈子轩发现,想要掐灭消息传播的源头几乎不可能。
辞掉酒吧的兼职?妈妈现在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工作,妹妹也在自学准备中考,生活重担还是落在她肩上。她要赚钱,酒吧是性价比最高的工作,不能放弃。
如果有别的来钱快的路径……
温砚脑海里又浮现出谢不辞那张清清冷冷的美人脸,杂乱思绪控制不住地疯长。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也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勉强按下刚刚的想法,温砚很快打定主意。
酒吧兼职不能辞,如果这事还是被闹到老师面前,她也只能继续卖惨,最好能惨到让学校牵线再组织一次募捐。
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狼狈撕开给所有人看是件很难堪的事,好在两年过去,现在的温砚已经习惯了。
面子,尊严,这种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轻飘飘说出来的词,对温砚来说,想要留住的代价太大。
面子和尊严值几个钱?后来四处去求,去借钱却怎么也凑不够医药费时,她只恨当初的演说不够情真意切,不够催人心肝,不够惹人怜悯,不够换来更多,更多的捐款。
给她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要是能多得到点捐款,她能毫不保留地使出浑身解数卖惨,在演讲时把头磕破。
要报复陈子轩,找机会收拾他简单。但消息源头掐不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一切真发生了再想办法应对。
虽然有陈子轩浪费了时间,但温砚今天出门早,到教室后离早自习还有七分钟。
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进门第一眼温砚总下意识往谢不辞的方向去看。
还没上早自习,班里零零散散坐了一半多的人。
谢不辞每天都来得很早,仍旧跟以前一样在桌子上趴着睡觉,只不过今天没戴耳机。
如果谢不辞戴耳机放英语听力,那就是在偷偷学习。如果谢不辞戴耳机什么都不放,那就是在睡觉摸鱼。
如果谢不辞连耳机这半个本体都不戴了,那八成是身体不舒服。
毕竟谢不辞从第一天到学校,每个课间耳机几乎都不离身,半个本体都丢了,肯定不正常。
在立刻去送温暖和一会儿再去之间犹豫几秒,温砚装作没看见回到座位上,掏出作业开始补。
让她多疼会儿吧。
早自习心神不宁地补完了作业,温砚总是忍不住扭头往后看,谢不辞一直趴着,整整一节课都没抬头。
骚扰人也是有学问的,起码不能没话硬说,对方要是没有跟你聊天的欲望,只会更烦你。
像谢不辞这种冷冰冰的大小姐,需要距离和私人空间,太黏了会烦你,不黏了会生闷气。
——出自《舔谢不辞的一百种方法》ps:温砚著
温砚自认跟谢不辞的关系已经破冰,没话想要硬聊的时候,打着关心的旗号去骚扰总不会出错。
“谢不辞,你吃早饭了吗?今天怎么样?还难不难受?带杯子了吗?用不用我去帮你接点热水?你今天居然没戴耳机,是忘拿了吗?”
“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不过没说什么时候下,你有没有带伞?”
“谢不辞,你白天一直睡觉的话,晚上干什么啊?”
谢不辞不搭理她,温砚就一直问,问到谢不辞忍无可忍,终于得到一句凶巴巴的:“闭嘴!”
“终于开机了?”温砚也不在乎她的语气,笑眯眯指指肚子:“还不舒服吗?”
谢不辞一声不吭又趴回桌子上,脑袋埋进胳膊里,露在外面的手指一直忍不住攥着,显然还在忍痛。
温砚啧了一声,起身离开。
脚步声走远,谢不辞唇瓣轻抿,忍着等了半晌,仍旧没有声音。
她忍不住偷偷抬头,方思卉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心中恼怒还没来得及升起,身侧突然传来藏不住笑意的一声:“喂。”
“在找我吗?”
谢不辞侧头看去,温砚眉眼弯弯,半托着下巴坐在她身侧,一瓶稍稍有些烫的水被丢到她腿上。
咚的一下,有点沉,有点烫。
谢不辞下意识按住矿泉水瓶,微烫暖意顺着手指一路上涌,灼热。
一只暖乎乎的手攥住她指尖挪开,另一只手唰地一下拉开她校服拉链,谢不辞一惊,猛地攥住温砚那只手,面色微恼:“你干什么!”
“反应这么大干什么?给你暖暖肚子而已,”温砚把手抽出来,从谢不辞腿上拿起拧紧的水瓶,塞进她被拉开的校服外套里:“喏,这样折一下就不怕掉了,隔着衣服也不会烫。”
“拉链你自己拉,还是我来?”
暖意在小腹融融散开,谢不辞低头拉上拉链,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地止住,最终只是冷冷吐出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自己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