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参与我的冬天 第41节
程洵也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凌晨两三点的光景,天色很黑。
他把钥匙放在玄关,边借着月色,看玄关柜子上蘑菇形状的马克杯。
蘑菇头,也就是杯盖,是紫色的,上面还遍布了红色圆点。
蘑菇身子也就是杯身,是绿色的。
紫、红、绿撞在一起。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觉得它怎么能这么像只毒蘑菇呢。
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传到耳朵。
程洵也转过头,就看到徐念溪的卧室房门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徐念溪一抬眼就撞上了程洵也的目光。
她想着公司的事,想得实在睡不着,又想到蘑菇杯放在玄关,她得拿进来。
却没想到刚好撞到程洵也回来。
徐念溪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莫名感觉自己有点气虚。
但仔细一想,她好像没什么可虚的,她又没干什么坏事。
轻咳一声,徐念溪打破安静:“你回来了啊。”
程洵也“嗯”了声,人没动,还站在玄关那儿。
他的身体正好挡住半个蘑菇杯,徐念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另外半个。
徐念溪正思考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杯子。程洵也伸出手,指了指玄关上的蘑菇杯,不解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出来拿这个毒蘑菇?”
“……”
徐念溪有一瞬间的被猜中心事的茫然无措,睁大眼睛看他。
如果说,徐念溪之前就隐隐觉得,他应该看到了她的杯子,还不仅一次。
但之前都是隐藏在冰山底下的。
可程洵也这一句话,好像一下子就把整个冰山给掀开了。
让下面的东西都暴露在太阳底下。
她不说话,程洵也可不会也不说,嘴角勾了下,问得慢条斯理的:“徐念溪。这毒蘑菇是不是你亲戚?”
“……什么意思?”
程洵也像她问了句废话似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都大晚上的,不用睡觉。”
“……”
天呐。
他这张嘴。
她又不是不用睡觉,她只是睡不着。
程洵也不想为难她,先退了一步,大发慈悲似的:“行了,你拿了快去睡觉。”
顶着程洵也的目光,徐念溪抿紧唇,向前走。
玄关有点窄,程洵也也没让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
于是,徐念溪偶尔几个瞬间,是和程洵也擦着身体过来的。
陌生的体温、陌生的气息、陌生的肢体接触,都让徐念溪无所适从,表层皮肤起了一层小疙瘩。
徐念溪垫着脚尖,伸长手臂,拿过蘑菇杯,又赶忙退开几步,离程洵也远点,进入别人领地的不适感才消退。
天色黑,不知何时小壁灯被打开了。
这会儿,一点不明亮的橙色光线幽幽笼罩这个小空间,他们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再加上刚刚的接触,让一切显得异样。
异样得让人觉得难熬。
徐念溪抱住杯子的胳膊无声收紧了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也不敢走,因为气氛太奇怪了,让她说不出口,“我拿走了,你自便”这种话。
这时,程洵也说话了。
他的语气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随口一说,又像带着点其他意味:“徐念溪,我发现你挺喜欢杯子啊。”
杯子就在她怀里,她再否认也没有必要。
徐念溪硬着头皮:“是的。”
程洵也没有再说什么。抬了眉,看她,模样嚣张得厉害:“好了,你去睡觉。别站在我面前,挡路。”
徐念溪:“……”
你刚刚站在那儿不动,我都没说你挡我拿杯子。
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挡路。
徐念溪吐槽欲有点重,估计表情有点显示出来了,程洵也扬了下眉,语气带了点威胁:“怎么?不满?”
“没有。”徐念溪被他一问又缩了回去,抱着杯子跑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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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程洵也已经看到她的杯子和她一起出现。
或许是因为,被他发现她喜欢杯子这件事的体验感并不糟糕。
徐念溪在程洵也面前,没有之前那么小心翼翼。
她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摆烂。
于是她的杯子出现在公共区域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
睡不着的夜晚,徐念溪会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好像说明,她正在习惯这里的生活。
如果之前的习惯,是被动的。
那现在的习惯,就是主动的了。
她正在主动习惯这里。
这是不合适的,一旦她和程洵也解绑,和不小心蔓延出来的种种,做切割会是件很难的事。
她应该从一开始就牢守自己的界限。
可杯子被她收进来,又总是不知不觉地弥漫出去。
周而复始,如同无用功。
重复了七八次,徐念溪破罐子破摔了,眼不见为净地催眠自己,外面有就有吧,没什么的。
程洵也自己也说,她可以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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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那天,徐念溪和姜颂处理完上午的工作,正忙里偷闲准备歇会儿。
陈振推门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件灰色羽绒服,头发乱成海胆,刚被炮弹炸过似的。
神情却是难得的激动,急冲冲闯进办公室,把里面的纸张翻得哗啦直响。
好半晌才停下,又揣着一叠文件,一阵风似的卷出公司。
徐念溪第一次见到陈振这个样子,惊愕地睁大眼睛,被吓到。
姜颂倒是见怪不怪,显然见惯了陈振这样,“估计有什么大生意,和人谈去了。别管他。”
果然,下午四点的时候,陈振回来了,神情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来活了,大活……”
西津步卓制药和法国一家医药科技公司签订临床试验委托合同,需要陪同翻译。
这种事本来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哪怕只是签订一份早就成定局的合同,落在他们这种小公司头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很巧的是,陈振的高中同学就在步卓。见陈振求了又求,又想到该谈的经费、知识产权、验收方式都谈完了,签合同只是走个过场。
就应了陈振的请求,让他们公司来。
这下连见怪不怪的姜颂也大吃一惊,“步卓吗?我小时候感冒都喝他们家的止咳糖浆。”
陈振眉飞色舞:“谁没喝过?每个西津人都喝过。”
这次委托简直是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步卓那么厉害的企业能和他们这种连名字都没几个人听过的公司产生联系。
姜颂这几天都头昏眼花的,完全不敢相信。
还好,委托在下周,还有几天来消化。
和姜颂的紧张忐忑相比,徐念溪情绪变化不大。
她在译易达时,早就对这种活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
许是想起了译易达,晚上,徐念溪控制不住地看了眼前同事的朋友圈。
还是一贯的光鲜亮丽。译易达的工牌别在胸口,前同事对着屏幕微笑,胸有成竹、意气风发。
到席的无不是如雷贯耳的企业家,就是在百度百科上能看到的人物,完完全全是现在的她接触不到的世界。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关了朋友圈。有点后悔为什么她要看。
深夜里,难受和时间一起流逝,直到找不到任何踪迹。
徐念溪看着天花板,恍惚之中,感觉译易达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一场离她越来越远的梦。
如果不是还有点残余的记忆作证,她恐怕都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徐念溪睡不着,便想着出卧室想喝口水。
却没想到正好撞见程洵也回来,他脱了外套,把个盒子放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