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宿舍门关着,但门旁边安着铁栅栏的窗户开着,三张高低错落的脸挤在小小的窗户里,争先恐后地对长晓说:“要放礼炮了,要捂耳朵吗?”
明明提醒过了,她们还是不放心,觉得要正儿八经说一声才行。
为了欢迎长晓回来,宿舍的几个小伙伴想整点有仪式感的东西,但又怕长晓大病初愈的身子不禁吓,不断在柔和商定好的方式。
长晓体会到小伙伴们的良苦用心,将感动收在心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被吓到。
“那你开门吧。”
门是从外面栓上的,需要人从外面打开,看来为了给自己去霉运,隔壁寝室的同学也出了不少力。
长晓拉开门进去,三响礼炮一齐炸在她头顶上方,五颜六色的彩纸飘落,因为是强效去霉运版,纸条上还有字,是“退”字,每一张都有,而且是手写的。
“跨火盆跨火盆。”三声呼唤,将长晓的注意力从字上转移到面前摆放着的东西上。
就说在宿舍怎么能点火盆?原来是剪下了纸板,再用颜料上的色,拼接成火焰的形状。因为做的急,颜料还没干,所以就有了提裙摆这一出。
长晓按照要求跨过了火盆。
“抬手,闭眼,转身。”寝室长夏仪站在火盆后面,拿着柚子叶给长晓扫去附着在身体表面的霉气。
一通仪式做完,紫荆苑1栋301宿舍的四个国画系的大二学生终于齐聚在一起了。
“诶呀,我们长晓受苦了啊,瘦了一大圈。”
“还有我们这双点石成金的手,我们国画之光啊,怎么被扎了这么多的针眼?可心疼死我了。”
这是前几天输液留下的,其实没有什么大碍,长晓反握住这一双手无比关切的手道:“我没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能跑能蹦能跑八百。”
寝室长道:“你可悠着点,下午去书法学院上课,专属座驾都给你安排好了。”
长晓瞪大了眼睛:“还有专属座驾?”
夏仪拍着她们宿舍的顶梁柱老高的肩膀道:“我叫老高背你去。”
长晓:“别,没这么夸张……”
寝室长哈哈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坐萌萌的电动车去。她那电动车不有后座么?”
长晓推拒:“那也不用,我自己能走。”
寝室长拿出说一不二的气势:“一点半我们准时来接人,到时候你就在宿舍里等,我们从七楼下来。”
长晓疑惑:“为什么是七楼?”她们不是一间宿舍的吗?
夏仪道:“你大病初愈要静养啊,我们跟管宿舍的孙老师打过报告了,孙老师同意我们换宿舍,我们就搬到七楼去了。”
“不用换的。”长晓急道,“再跟老师说换回来吧。”
住三楼多方便啊,等不及电梯就走楼梯,上下楼方便,还在最边缘,光线充足,没有遮挡,晒衣服和被子都很方便。
她们当初就是因为都喜欢这间宿舍才成为舍友的啊,怎么现在就剩下了她一个?
“你姐姐都跟我们交代了,晚上你得休息好,有事去隔壁找小鹿,她都在,或者是在群里发个微信,我们马上从七楼冲下来。”
寝室长口中的姐姐,除了泠音姐没有别人。
泠音姐觉得自己在山里没有睡好,需要补觉,所以把她的舍友都劝走了?没有这个必要吧。
磨合了一年半,她早都和舍友磨合好了,晚上睡觉,她们不会吵到她的。
长晓还想再说,宿舍的几个给了她一个“乖啦”的眼神,叫她乖乖地服从安排。
长晓是宿舍里年纪最小,性子最软,又最好说话的一个,被宿舍的几个当做妹妹来对待,属于被照顾的对象,话语权有,但不多。
大姐二姐三姐做决定后,就不容许她再做更改了。
长晓被迫住进了单人间,她们学校明明是四人间的宿舍。
舍友连她的床铺都铺好了。她原先住上铺,现在被搬到了下铺来。各种东西也被放在了应该摆放的位置上,包括她刚拎来的那两袋东西。
“我们回七楼,你休息着,有事叫我们。”
“嗯。”
课是下午的,早上她们还有时间休息。
三个舍友昨天晚上肯定是通宵了,长晓赶紧让她们回去睡一觉。
舍友走后,宿舍空了下来,长晓又回到了一个人呆着的空寂时光,她抓了手机,跑去床上趴着,闷闷不乐地用额头抵着枕头。
在编造病情和被人追杀这两个选项面前,长晓会选择告诉同学们真相。
这两项都会令关心她的人担忧,但后者是真实的,说出去时,她不会产生欺骗同学感情的负罪感。
泠音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是担心家庭茅盾造成的纷争会成为别人的话柄,遭到同学和老师的孤立吗?
完全是多虑了。
长晓在要不要更正事实之间摇摆。
说了,她心安了,但泠音姐捏造事实的行为会引起更大的争议,对她和她公司的形象造成影响。
要不说,她心里就亏欠着。
好难。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姐姐在就会支持她的想法,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长晓心里的天平本就是倾斜的,但行动上有所顾忌,叶泠音帮了她那么多,她相信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而白钰是行动上很少有顾忌的人,想到什么做什么,有时就算有顾忌,也会换个法子做,目标是一致的。
长晓需要她的支持。
想着想着长晓就发现,自己好想姐姐啊。
联系方式给出去这么久,姐姐还没给她打电话,是因为借不到手机吗?
她手机找回来后,一天要看八百回通话记录,总怕自己漏接了。
要是现在能联系上姐姐就好了……
第16章 晴天农场。
严心蔚带着一车山里来的姐姐们进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们办卡。
办银行卡和电话卡。
银行卡发工资用,电话卡当然是用来联系,工作要联系,交到朋友和聊得来的人,也要联系。
这两样东西进城的时候办比较方便。
被严心蔚带到a市的这些人,多数事每天睁眼就要给丈夫孩子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还要忙活田里的事。从天亮忙到天黑,脚不沾地,还讨不到一句好的。
嫌饭煮得不够多,小气吧啦,嫌菜上得不够快,是要饿死他啊,上了又说怎么端凉的给他?凉的怎么吃!
嫌你花钱快,问你钱都花哪儿了。嫌你不赚钱,说你好吃懒做天天待在家里,靠着他养。
说你性格不好,这也顶嘴那也顶嘴,他们当家做主说两句还不行了?
……
对方永远在说,她们永远在忍气吞声。
有一日,她们决定不忍了,决定离开那个处处是指责谩骂与体力压榨的家。
严心蔚是在数不清的家庭纠纷里注意到这群人的。
她原先是个律师,给人打离婚官司。
她发现面对物质精神多方面的摧残,大多数的农村女性选择忍气吞声,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逃离以及没有自信逃离。
在长期的打骂侮辱及精神pua之下,她们对自身极度不自信,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个家后该靠什么为生。她们不识字,没见识,没走出过大山,不会使用智能设备……外面的一切对她们来说,新奇但困难重重。
严心蔚是搭建她们与外部世界的桥梁,是来告诉她们这一切都不难的人。
她希望尽自己所能将这些人与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连通上,教授一些基本的、能在这个社会立足的方法。
有了方法,建立了连接,再挖掘自身的可能性。
前两步由严心蔚与晴天农场的其他员工来完成,最后一步,由想要主宰自己人身的女性自己完成。
这样的事,严心蔚已经做了五年了,而这一批从山里来的姐姐们,是晴天农场的第二批“正式员工”。
这样的运行模式近一两年才步入正轨。头两年要先将农场运行起来,有营收,才能做这些事。后面两年则要让需要帮助的人相信她不是骗子,才能实现脱离家庭的第一步。
好在现在渐渐有口碑和名声了,严心蔚解释起来不会那么困难,主动找她帮忙的也很多。
她只选已经想清楚并且真的需要帮助的人。
“你好,身份证给我一下。”白钰坐在一张白色的大方桌前,桌子后那个微微笑的女孩叫她拿证件。
白钰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你好,我们这款套餐包含300分钟的国内语音,50g的通用流量以及30g的专属流量……首月免月租,次月起19元/月扣款,您了解了吗?”
尽管营业员说话的声音已经温柔得不能再温柔,语速也放得非常非常地慢了,白钰还是听不懂。她连分钟和g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下车时严心蔚已经跟她们大致地解释过一遍了,说明了电话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