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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世界 第10节

  福安使使眼色:“还要等歇时候。”
  萧云彰会意,走进明间,且坐吃茶。
  福安仍就去扫地,萧云彰闭目养神,过有一炷香功夫,薛京进来道:“老爷请去。”
  萧云彰不多言,起身走出明间,恰见个丫头撩帘出来,发鬓微乱,衣衫不整,匆忙忙的,见到他,把脸飞红了。萧云彰记得她唤青樱,李氏的跟前人,佯装不识,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进了书房,萧肃康正呼哧吃茶,满脸是汗。
  萧云彰作揖坐下,微笑问:“我才进府,接了讯,一刻不敢耽搁,大哥有甚话,要同我说?”
  第15章 选择
  接前情。萧肃康也不与他逶迤,吃茶道:“我有一门亲事,要与你说,客院住的林小姐,可顶死了的湘蓉之位,如何?”
  萧云彰道:“大哥玩笑,林小姐与萧旻早有婚约。再说给我,岂不荒唐!”
  萧肃康道:“你莫管许多,只说答应不答应。”
  萧云彰微笑道:“不讲个青红皂白,我怎能答应。”
  萧肃康皱眉道:“萧林两家的婚约不做数,徐阁老有意将女儿许给萧旻,这才是天使其便,一门良配。”
  萧云彰道:“婚约乃两家合谋,一意促成,如今无论成败,也得听听林小姐意愿。”
  萧肃康道:“我已给她三条路选,一选回杭州,我赠百银,遣官护送;二选嫁你为妻。”
  萧云彰道:“还有一选。”
  萧肃康道:“若皆不选,只能纳为萧旻二房。”
  萧云彰道:“可有问过萧旻?元宵节烟火铺满天空,足见他用情至深,未必肯就范。”
  萧肃康听了,黑脸道:“呸!男儿成大事者,岂能沉溺风花雪月。待我这几日忙过,必要狠狠诫训他。”萧云彰没言语。
  萧肃康问:“你还未回我,可答应这门亲事?”
  萧云彰道:“大哥还是去问林小姐,她可甘愿嫁我!如肯了,再谈后事。”
  萧肃康问:“听母亲说,你要出远门?去往何处?何时行程?”
  萧云彰回道:“雇了船往南方去,二十日起身。”
  萧肃康道:“婚事办成再走。”
  萧云彰不置可否,两人又聊了些旁的,直到门客郭铭来见,他方起身,由薛京送出房,仍坐轿去了。
  再表福安,他自顶替萧贵,到萧肃康处听差,未得重用,单干些洒水扫地、搬桌挪椅、添火烧炭,跑腿送信的粗使活计,也是巧合,被他发现明间与书房有道隔隙,每每萧肃康在时,他佯装干活,躲在那听壁角,未曾被发现。
  萧云彰走后,萧肃康与郭铭吃酒下棋,酣战至夜深,才相扶出了书房,各自散去,薛京也随之离开。
  福安原是困了,揉揉眼儿,进书房整理,见有两盘吃食未怎动过,装进食盒,拎起半坛金华酒,一路回宿房,只有萧乾坐在灯下补袍子。他拿出一盘酱肉,一盘切成五瓣的咸鸭蛋,寻了个裂口盏儿,倒了酒,和萧乾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萧乾低声道:“我告诉你一桩事儿,听过嚼烂,化在肚里,不许声张出去。”
  福安笑说:“你见我何时多嘴过。”
  萧乾附耳道:“那位住客院的林小姐,遭毁婚哩,当家人给她三条路选,一条给够银子家去,一条给旻哥儿做偏房,一条改嫁九爷。”
  福安大惊问:“听何人讲的。”
  萧乾道:“萧贵。”
  福安再问:“他又听何人讲的?”
  萧乾道:“我哪知!他在大爷房中伺候数年,总归有一两个眼线。”
  福安吃口酒,道:“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时也命也,也无可奈何。”
  萧乾问:“你说林小姐怎么选?”
  福安想想道:“拿银子家去,势必不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还有回头路。”
  萧乾道:“另有两条路。”福安道:“嫁九爷,也不成行。九爷经商,身位低等,连妓儿要嫁也掂量再三,何况官家小姐,日后怎么在京城待,沦人笑柄。”
  萧乾不解问:“老太太出身勋贵世家,湘蓉奶奶是她外甥女,怎肯下嫁给九爷?”
  福安笑道:“亏你还是九爷长随,怎这也绕不过弯来。这萧府唯有大爷二爷为官,二爷是个外官,几年见不着的,四爷五爷七爷一身纨绔习气,吃喝嫖赌,只出不进,后院女眷,仆从,上下百十口,仅靠大爷那点俸禄,哪撑得起这一大家子。眼瞅着府里日渐没落,而九爷商行铺面愈发兴旺,最不缺的就是雪花银。老太太多精明的一个人,把湘蓉奶奶嫁给九爷,亲上加亲,成了一家人,白用你的银子,便有了说处。这叫什么,这叫权钱结合,萧府得益。可惜湘蓉奶奶不长寿,没两年就死了。”
  萧乾道:“那林小姐仅余一条路了,给旻哥儿做偏房。”
  福安吃口酒道:“我看林小姐的性格儿,不似肯委屈求全的,就算她肯,日后正房夫人嫁进来,若是个暴虐善妒乔张致的,有得苦受。你见这府里哪个姨娘,仰人鼻息,拾人牙慧,活得痛快的?”
  萧乾说:“可怎生是好!”
  福安笑道:“又不让你选,你挠个甚么头!”
  萧乾道:“昏时抬轿经过园子,我见林小姐在那痛哭哩,实在可怜!”
  福安问:“爷怎么说?”
  萧乾道:“爷说莫管闲事!”
  福安酒吃得半醉,倚床倒头睡下,萧乾又吃一盏,阖了眼,迷迷糊糊的,萧贵从外头进来,赌钱赌输了,气闷腹饿,把剩下的酒菜,风卷残云,吃个精光。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林婵立在踩春桥上,看那河水如玉带,怔怔发呆,不晓过去多久,才走回客院,快至门口,迎上出来寻她的刘妈、小眉,还未曾开口,一顶轿子嘎吱嘎吱,从身畔过去了,随轿的萧乾,忙朝她作揖,林婵微俯身还礼。
  进房后,刘妈打开厨役送来的食盒,一日比一日寒酸,只有三碗素面,一笼白糖枣馅蒸糕。
  林婵心如明镜,这是李氏在逼她呢。面吃半碗,忽听院里有人唤道:“林小姐在房里嘛?”小眉去看,认出是惠春,便回了林婵,林婵让领进来,惠春请安,送来一碗烧鸡,笑道:“我今儿正巧在厨房里,小姐日后想吃什么,尽管同我说,我妈妈在那当差,行得当便。”
  林婵笑着称谢,请她坐了吃茶。
  惠春笑道:“不吃茶了,我赶紧要走。”
  刘妈说:“怎急吼吼地?”
  惠春道:“你们不知,我那院里,死了个大丫头,夫人要选人顶上去,行动总要上进些,不好似从前混水摸鱼了。”
  刘妈问:“死的哪位?”
  惠春吞吐道:“不好说!”
  林婵笑道:“难为你。”又道:“我想拜托你一桩事儿,实在走投无路。”
  惠春说:“小姐但说无妨。”
  林婵道:“能否给旻少爷递个信儿,关于结亲的事,我有一句话,想当面问问他。”
  惠春听了道:“我与旻少爷的长随萧书熟识,托他传个话应不难,小姐且等我的信儿。”
  林婵让刘妈赏她数文钱,惠春称谢,收进袖里,又讲了会话,告辞离去。
  自打惠春走后,林婵每日里长等短等,眼见五日过了,毫无音息,愈发心绪不宁。
  且说这日晚间,掌灯后,窗外变了天,劲风捲檐瓦,墙隙鸣飕飕,雨势渐大,夜色朦胧。
  刘妈、小眉陪林婵灯下做针指,忽说:“我似听见有拍门声儿。”
  林婵精神一振,忙道:“你快去看看,可是惠春来了?”
  刘妈不敢耽搁,起身急步往外走,连伞也未撑,林婵踱步等待,心突突直往嗓子眼蹦,不肖半刻,刘妈半身湿透进来,林婵脱口问:“惠春怎地说?”
  刘妈脸色不霁道:“惠春找到萧书,萧书传话旻少爷,旻少爷说如今事以至此,不便私下见面,怕损了小姐名节。”
  林婵眼中生怒,咬牙冷笑:“好!好!年节时,偷来客院见我,元宵节在我院前放烟火,大张旗鼓的,怎就不怕损我名节,现倒怕了!”
  刘妈道:“旻少爷还说,男子志在仕途,不溺风月,还请小姐成全。”
  林婵浑身发冷,四肢打颤,彻底把心绝了。她想了会儿,让刘妈拿斗篷来,伺候她披上,刘妈问:“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林婵道:“你莫管,守在房里,若有人来寻我,就说睡下了,有事明儿再说。”
  刘妈担心道:“外面夜黑云厚,风狂雨骤,等天晴了,再出去不迟。”
  林婵道:“就要这样的天色。”
  不再多话,命小眉打伞,她提了灯笼,两人前后脚出了门。
  第16章 聚会
  萧云彰到了怡花院,虔婆亲迎,领上二楼,昌信典当行掌柜沈苏群,正立门口,连忙作揖道:“哥,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萧云彰道:“好甚!无聊透顶,也不晓来找我,你这些日在何处逍遥?”
  沈苏群苦笑道:“我还能怎地,被锦衣卫封了铺子,整日里焦头烂额,四处打通关系哩。”
  萧云彰还待要问,工艺铺掌柜陆海喊道:“你俩在那叽咕什么,还不快进来吃酒。”两人进房,萧乾、萧贵仍守门口。
  桌面已摆满琼浆玉液、美味珍馐。除沈苏群,陆海,还有奶茶铺掌柜郭守银、焕金珠铺掌柜庄全安,万隆粮店掌柜白江,一齐起身来,拱手作揖,叙礼而坐。
  几盏酒后,棠红带了乐工来,开嗓便唱起南曲《江南忆》,陆海问萧云彰:“听闻你要往江南,亲自押标船回京,何时动身?”
  萧云彰道:“二十日上下。”
  陆海道:“我在绍兴,备有斑竹和梅鹿竹,切割成十个箱子,运来制扇。你帮我随船运回如何?”
  萧云彰道:“租船费我免了,但装载搬运的长工费、税钞费,各关卡打点通运,六百两不少。”陆海深深作揖,称谢道:“还是我占了利。”
  棠红唱罢,过来讨酒吃,偏要萧云彰手里的酒,萧云彰笑笑,递盏于她,庄全安笑道:“棠红这般情深,哥不如把她娶回去,做个偏房娘子。”
  萧云彰笑问棠红:“你可愿意?”
  棠红为难道:“需得虔婆做主,我不好应儿。”
  萧云彰道:“就是不愿了。”
  棠红支吾,说不出所以然来。郭守银还待追问,白江推他一把道:“你还问作甚!自讨没趣。”
  棠红勉笑道:“实非我不愿,是形势所逼罢了。”
  郭守银问:“何出此话?”
  棠红道:“我爱美,喜穿绫罗绸缎,化红妆。商人妇只得穿绢布,简素样儿,我习惯不来。”
  郭守银嗤笑:“就为这?妇人愚见!”
  棠红不服道:“商人重利轻别离,一世夫妻两年半,冷冷清清独守后宅,岂是我这种过惯了醉生梦死、闹腾日子能受的。”两句话戳中在座一众痛处,沉默下来。
  萧云彰喜怒难辨,让她去唱一套《平沙落雁》,他们继续吃酒,唱到一半,萧云彰道:“听闻新来了位姑娘,唱曲不俗,可是真的?”
  白江道:“你说的是乔云云,确是如此,色艺双全,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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