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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世界 第21节

  萧云彰道:“年纪太大,随从如萧乾这般,十五六岁,正当使唤。”
  齐映欲替自己美言,林婵道:“他哪里显年纪大?萧乾倒老气横秋的。”
  萧云彰道:“是,萧乾是没他相貌好。”
  齐映欲自谦,林婵抢着答:“是啊,你看他面似敷粉、唇红齿白多清俊。”
  萧云彰道:“你这样护他,竟是以貌取人。”他想,这官家女,肤浅至极,原来当初找他,要嫁他,是看中他的潘安貌。
  林婵连忙道:“才不是!”她想,我要真以貌取人,我会找你?嫁你?我索性嫁萧旻算数。
  萧云彰道:“那是为何?”
  林婵道:“我感觉而已!觉得他不像坏人。”
  萧云彰冷笑道:“感觉怎能信得,最是会骗人。”
  林婵想,我一向感觉最准,唯独单单对你,看走了眼,毁一世英明。不由下狠劲儿,死瞅他一眼。
  萧云彰心底动了动,暗想,彪悍的官家女,这般娇俏看我,我到底年长她许多,得饶人处且饶人,且看她想要怎地。朝齐映挥手道:“日后好生伺候着,退下罢。”齐映磕头称谢,起身离去。
  月楼问:“奶奶可要歇息了?”
  林婵见舱外漆黑一片,点头要寝,小眉过来,替她取掉花钗,乌发挽起杭州攒,林婵洗漱更衣,悄拿眼睃萧云彰,见他定定看她,不由羞恼想,这奸商,眼神淫邪,在打甚坏主意?稍后同床共枕时,他若要行房,我决计不肯的,他若要强来,我再给他一簪子。
  萧云彰想,这官家女,怎性情大变,上次伤我,定是愧疚了,是而现偷偷瞧我,两颊含胭脂,眼儿脉脉含情.....我无意在此洞房,未免草率,但若她执意,我恭敬不如从命!
  第33章 脱身
  话说萧肃康的门客郭铭,平常一日两餐,多由薛京送来,这一日,他等到晌午,还未见人,正饥肠辘辘时,进来个小厮,左手食盒,右手拎酒,满脸殷勤。
  郭铭瞧了眼熟,问道:“你何人啊?”
  福安道:“小的乃大老爷房里粗使活计。”把酒坛搁地上,揭开盒盖,将一碗碗肉菜摆桌上,再盏里倒满冽酒,奉到郭铭手边。
  郭铭问:“怎如此丰盛?可是府里有喜事?”
  福安回道:“这些是我买来,孝敬先生的。”
  郭铭不动声色问:“薛京去了哪里?”
  福安道:“先生一定饿了,先吃后,我再说。”
  郭铭道:“无功不受,我怎好吃你的东西。”
  福安拱手作揖道:“怎不好吃哩!先生学识渊博,有商鞅之才、诸葛之智,将相之略,众多门生中的翘楚,最受大老爷器重,小的对先生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莫说这点酒菜,就是为先生肝脑涂地,亦是甘愿。”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郭铭不由笑道:“你个小贼,怪会说话,倒底有甚么事,你不说,我怎有胆子吃。”
  福安道:“先生不是问薛京去了哪里?小的不妨坦诚说,薛京昨夜死了,尸首现摆在香芜院里。”
  郭铭大惊道:“昨日昏时,他来送饭,还好好地,怎就死了?”
  福安道:“昨夜二更时分,小的与薛忠几个,在园里值班巡夜,忽见有贼人,自高墙翻入,无故面向假山石洞,破口大骂,所骂之言,龌龊腌臜,人神共愤。小的等听不下去,先袭击其后背,待他吃痛,再用麻袋从头套下,打了他七八棍,直至无还手之力,想先捆起来,明日送衙门去,此刻他还活着。”
  郭铭道:“甚是奇怪,如是偷鸡窃狗之辈,理应蹑手蹑脚,怕闹出动静才对,他怎反其道而行之?”
  福安道:“先生英明,小的等正欲将他,强拖硬拽关往香芜院,恰此时,月影移过,山石洞内,突现出个人来。”
  郭铭惊问:“来者何人?”
  福安不答,只道:“先生请吃下这盏酒,小的再详说。”
  郭铭急听下文,端起一饮而尽,福安斟满后,继续道:“小的看清了,不是旁人,是五爷。”
  郭铭忍不住打断道:“ 萧任游?他怎会二更天,躲在山石洞里?”
  福安不答,只道:“五爷问小的,麻袋里可是骂他的贼人?小的回是,他夺过棍子,一番好打,足有几十下,至气力使尽,才扔棍走了。小的忙解开袋口查看,才发现贼人、竟是薛京,他头骨碎裂,脑浆迸出,手脚僵直,已死透了。”
  郭铭失声道:“原来这般!”想了想问:“萧任游在石洞里做甚?”
  福安道:“小的哪里知哩!”
  郭铭暗忖,萧任游荒淫好色,在洞内与女人行事,那女人或是薛京相好,被其撞破私情,因而堵在洞口,骂声不绝,如此一理,倒是说通了。他道:“此事本与我无干系,你既讲给我听,我又吃了你的酒,你想我做甚?”
  福安跪下磕头道:“薛京受宠大老爷,被五爷打死了,大老爷必定恼怒,终归是桩人命官司,又不可能拿五爷问罪,小的几个人微言轻,命如草芥,恐受其牵连,成为替罪之羊,左思右想,这国公府中,能在大老爷面前说上话的,不是老太太,不是大夫人,亦不是几位爷,是你郭先生哩!小的等一条贱命,如今掌在先生手中,盼先生替小的等,美言几句,留得 这条贱命在,日后先生有何吩咐,小的自当竭尽全力。”
  郭铭道:“你所讲可是真的?没用假话糊弄我!”福安赌咒发誓。
  郭铭笑道:“你起来。我当甚么要紧事,待老爷归府,我去和他说,保你们性命。”福安磕头拜谢,方才离开。
  当晚,郭铭拜见萧肃康,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一遍,萧肃康果然大怒,叫来萧任游对质,只说在洞内醉酒睡觉,其它倒认个八九不离十。
  郭铭道:“这些厮童,只不过想在府内讨口饭吃,若报官捉去,提审之中,豁出性命,胡言乱语,牵出前陈旧帐、府中秘事,反不好办。更况旻少爷的婚事,已和徐府下定,万不可此时生乱,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老爷若还想惩他们,再寻个由头,不急此时!”
  萧肃康认为有道理。翌日派管事及福安几个,抬了尸体,往衙门递状,只说薛京与匪徒勾结,二更天翻墙入室,行鸡窃狗盗之事,被巡夜仆役发现,一番搏斗后,薛京死在乱棍之下,匪徒逃窜而去。
  衙门寻仵作验尸,录下福安等几口供,再去国公府中勘察,悄然得了好处,后简单许多,这薛京孤寡一人,福安奉萧肃康之命,协助装殓入棺,送往乱坟岗,一把火烧了,自后再不提起。
  这正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门。
  且说林婵上床,朝侧里躺了,竖耳听身后动静,洗漱声,吃茶声,脱鞋声,被褥一沉,翻书声,鼻息声,林婵想,听闻这九叔,当年在国子监,不是一般人物,可惜和父亲一样,受贪墨案牵连,父兄施斩刑,他被斩断仕途路,这些年也不晓怎么过的,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奸商,整日里声色犬马,欲海浮沉。
  看他在萧府仰人鼻息,受尽摆布,隐忍度日,可恨又有些可怜。再想自己亦是一路凄凉,被受欺辱,不禁暗自喟叹。
  萧云彰阖上书页,问道:“睡熟了?”
  林婵一骨碌爬起,瞪眼道:“又要做甚么?”
  萧云彰把药膏扔给她,仰面躺倒,闭目道:“我脸被你簪伤了,替我上药。”
  林婵想,不就上个药,这使得。她拧开盖,指腹挖出一豆,放鼻息处闻,一股清凉花果味儿,恁的好闻,她嗅着问:“这药膏哪里得的?我从未见过。”
  萧云彰道:“红毛鬼的东西。”
  林婵问:“红毛鬼?长甚么样?”
  萧云彰道:“身长七尺,深目长鼻大嘴,浑身红毛。”
  林婵惊道:“那不是人猿么?伏行人走,可有尾巴?”
  萧云彰眼底觑她,不由好笑,说道:“自然不是人猿,也没尾巴,虽长相奇异,且莫小瞧他们。”
  林婵问:“为何?”
  萧云彰道:“他们擅造大船,制火炮和火铳,若不严加防范,日后必为我朝海防大患。”
  林婵问:“你怎晓得的?”
  萧云彰道:“我与他们在港口通过商,晓得他们手段。
  林婵问:“他们也说我朝的话?”
  萧云彰道:“不是。他们说鬼话。”
  林婵问:“怎么说的,你学两句,我听听。”
  萧云彰说了两句,林婵咯咯笑道:“这是甚么鸟语!你怎学会的?”
  萧云彰道:“有个红毛鬼传教士,送我两本书,方便和他们买卖通商,无事时我就看看。”
  林婵问:“他们穿衣裳么?”
  萧云彰道:“不穿,赤身裸体,在大街跳跃行走,可满意了?你还不给我涂药?”
  林婵面庞发红,暗想,奸商说不了两句好话。俯下身,手指在他伤口,自上而下,在下而上,细细涂抹匀了,欲要收手,却被萧云彰一把握住,他睁开双眼,眸光黯沉,林婵怔了怔,四目相对,猝不及防间,竟倒进了他怀里。
  第34章 达成
  接上话,林婵见萧云彰睁眼,心一慌,慌中出乱,竟倒进他怀里,手脚并用要爬起,反被萧云彰搂了脖颈,亲下嘴儿。林婵愈发挣扎,奈何力量悬殊,被亲了四五下嘴,他另只手抚进她衣襟,忽然顿住,神色微变。
  林婵手拿簪子,尖端顶住他喉结。萧云彰问:“又想谋杀亲夫?”
  林婵道:“你不造次,我也不会这般。”
  萧云彰叱责道:“造次!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反倒是你,三番两次刺伤丈夫,身为官家之女,凶悍泼辣,无贤德,缺家教,到底意欲何为?”
  林婵被他一句缺家教,想起早逝母亲,暗红眼眶,收回簪子,自他身上下来,萧云彰未阻止,她不吭声。萧云彰道:“我问你话,怎跟哑子似的,三两句打不出一个响屁。”
  林婵冷冷道:“你既知我官家之女,想与你多说两句,便说;若不想,你就忍气受着。”
  萧云彰问:“你话中,十分嫌鄙商贾低贱,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嫁我?”
  林婵道:“我当日走投无路,只得行此下下策。”
  萧云彰问:“你所说,与夫商路同行,或与子女作伴,相盼相守,人间真味。亦是谎话,骗我的权宜之计?”
  林婵道:“你又如何?不照样骗我!”
  萧云彰问:“我骗你甚么?”
  林婵怒道:“我要你不许沾身妓儿,不许与厮童嬉乐。你又如何做的?去怡花院梳笼妓儿,还假借我之名,把月楼带在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云彰道:“月楼?”
  林婵道:“以为我看不出,我虽年纪小,眼力见却有的。”
  萧云彰忽然不气了,反觉有些可笑,有几许悲凉,他想,我与这官家女,无论门第、年纪、身份、思想,皆格格不入,长此以往,不过世间增生一对怨偶!两败俱伤又何必。他问:“你先时说,当日走投无路,才行此下下策,难到现今有了去路?”
  林婵道:“我想过了,此次南下,到杭州后,我们和离,我往家去。”
  萧云彰想,这倒正中我的下怀,平静道:“确定想好了?此事玩笑不得。”林婵抿嘴点头。
  萧云彰道:“既然如此,你放心,我再不碰你!也感念夫妻一场,这一路我仍护送你,直至归家!”
  林婵红着眼称谢,萧云彰躺下闭目,林婵往侧里睡了,无人说话,一片沉默,不晓过去多久,萧云彰坐起,穿上袍子,趿鞋走出舱房,到底层,见陈珀独自吃酒,一个伶人抱琵琶在唱《西厢》,陈珀也看到他,连忙站起让坐,再斟满酒,递于萧云彰,他接过便吃,陈珀笑问:“听月楼说,爷睡下了,怎又起来?”
  萧云彰低声道:“我和林婵,夫妻做的委实勉强,打算和离了。”
  陈珀吃惊问:“甚么话?”
  萧云彰吃酒,并不再往下说,陈珀反劝道:“我观察奶奶,年纪太轻,小孩心性,面薄嘴犟,内心并不坏。爷多迁就些,哄哄就没事了,何至于到和离的地步。”
  萧云彰道:“本就是节外生枝,已耗费我太多心力,修剪掉利落。”
  陈珀道:“爷是无谓,但对奶奶来说,终是名节毁损,日后想寻好人家嫁了,难上加难。”
  萧云彰想了想道:“我给她一笔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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