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43节
林婵觉得没劲,欲要下来,在旁锄草的两婆子,擦手过来,说道:“奶奶要打秋千,我们来送送儿。”
林婵高兴道:“你们快些。”
两婆子有力气,推送的远,林婵高高飞起,眼见飞过枝梢、墙头,看见桥门洞口,巷道市街,熙熙攘攘的人烟,花花绿绿的商铺,一声声寺钟鼓响,惊醒多少世间名利客, 她的裙摆散了,风吹得飘飘欲仙。
萧云彰和陈珀在坊里,巡查织工染布,陈珀不经意抬头,眼前一晃,嚷道:“快看啊,天外飞仙。”
萧云彰随望去,眯眼细觑,微笑道:“甚么仙女,是阿婵在打秋千。”
陈珀恍然,过了会儿,啧啧道:“奶奶胆子忒大,打得太高,快飞进云里了,若是我,腿早筛糠了。”
萧云彰不说话,仰脸望着,神情渐变,心莫名突突跳,正要拔腿走时,那边却停住了,他暗松口气。
林婵好生尽兴,下踏板来,让小眉给赏钱,两婆子千恩万谢的接过,林婵见她俩眼熟,顿时记起来,留下其中一个,凑近低问:“你可是认得个神医?”
婆子道:“确是认得,与我隔一条街的邻里,姓张,行医数年,专治男女奇难杂症,不举不硬,不孕不育。”
林婵道:“医术如何?”
婆子道:“不是我夸口,十病九治。”
林婵问:“还有一个哩?”
婆子道:“还有一个是太监。”林婵听了,笑的要不得。
婆子道:“奶奶问这做甚?”
林婵道:“你帮我问他讨个方子。”
婆子道:“甚么方子?”
林婵道:“对房事提不起兴趣的。”
婆子追根究底问:“多少年纪?多久没同房了?”
林婵抿唇道:“不过三十年纪,十数日未曾了。”
婆子惊问:“可是爷......”
林婵想,不得了,这要传出去,奸商要与我拼命。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却见婆子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忙胡诌道:“不是爷,是,是陈管事。”
婆子了悟道:“原来是陈管事!怪可怜见的。”
林婵点头道:“你也勿要拔草了,现就去寻张医官,取方子抓药,赶紧送来,不许懈怠,不许同旁人泄漏。”从袖里取出一两银给她,婆子接过,应承而去,在荷池边,恰遇找过来的月楼,月楼举汗巾子遮日阳儿,立定笑问:“可见着奶奶在哪处?”
婆子行个礼儿,回话道:“在那边打秋千哩。”
月楼谢过,婆子看着她,突然道:“放一百二十个心,一定能治好。”
月楼莫名其妙,问道:“你这话是何意?甚么治好治不好的?”
婆子不说,指有急事走了。
月楼不解,只当她疯言疯语,并不放心上,寻到林婵,禀报说:“唐韵来见奶奶,我让她在明间坐等。”
林婵回到房内,洗漱更衣毕,才命月楼领唐韵过来,唐韵还是头次进这里,窗外石榴花开得更盛,映得房内一片阴凉,见林婵坐在桌前,剥葡萄吃,仅穿白衫绿裙,松挽乌发,衬得粉面杏腮,娇俏可爱。唐韵扑通跪下磕头,林婵笑道:“你起来,我们好生说话。”
月楼上前扶她坐了,小眉拿来两盏放凉的茶各搁手边。林婵道:“萧乾按爷的吩咐,将卖身契提早还了你,主仆一场,也算仁至义尽。”
唐韵取出契书,双手奉上道:“我带了来,还给奶奶。”
林婵问:“这是为何?”
唐韵道:“不瞒奶奶,自从布店负气离开,我借住唐老三家,孤男寡女,诸多不便,亦恐闲言碎语,毁我俩名声,是以寻到房牙子吕八,欲租住一处铺面,开个布行讨生活,哪想得妇人行商,从来不易,被视耻辱,受够冷眼,诸多糟践,非言语可表,奔走多日,一事无成,方才心中觉醒,从前并非因我精明能干,得众人尊重,而是有爷的庇护,令我免受不堪。只怪我太过顺遂,渐迷失方向,狂妄自大,欲壑难填,如今幡然醒悟,悔不当初,请奶奶再给我一趟机会,重回锦绣布庄,做牛做马,皆无怨言。”
第72章 药汤
接上话,林婵听明唐韵的来历,皱眉道:“你这话好生无理,你原是布行掌柜,因对我心存怨愤,不计后果,弃店而去,未曾想世道艰难,处处碰壁,这才收拾心情,再要回来。你这般作为,无德无能,背信弃义,实属小人行径。锦绣布庄闻名天下,岂是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儿。就算爷通融这次,旁的掌柜伙计看在眼里,日后有样学样,他又该如何服众?思来想去,你不回来为上策。”
唐韵哑口无言,心堕冰窖,半天才道:“奶奶所言有理,我一意孤行,后果自负,可说什么哩。”她站起,还了万福,便要走。
月楼上前拦阻,再朝林婵道:“奶奶肯定知晓,从商者,虽有财富,却阶位最低,视为逐利之徒,遭世人唾弃。奶奶可能不知,从商者中,分男女老幼,而女人又最轻贱,她们多为走投无路,迫入此行,做些买卖为生。韵娘子受爷恩情,做了掌柜,这些年以此为家,不惧苦累,不谋私利,将布行生意打理得颇有声色,她若有异心,动些手脚,定能赚得盆满钵满,不至于出去后,落得这番境地。若是旁的男掌柜,我半句不言语,但韵娘子实在命苦,遭辜负,受尽欺凌,如今犯了错,她已知悔,俗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看在同为女人,求奶奶帮她一把罢,否则,她日后怎么活呢。”唐韵听了,眼泪如断线珍珠,流将下来。
小眉在旁听了,也甚同情。
林婵慢慢吃茶,半晌后道:“话到这份上,我无话可讲,你们寻爷说情去,他答应就成。”
月楼道:“到爷那儿后,必是死路一条了,唯有请奶奶出马。”
林婵问:“那你怎知爷会听我的?”
月楼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呗。嘴里道:“自然是因为爷欢喜奶奶。”
林婵想,奸商欢喜我,真的假的,我怎没觉得哩。欲在细问月楼,抬眼看情形,不合时宜。她说道:“这事我不能白做。”
月楼愣住,问道:“奶奶是何意?”
林婵说:“天下无白吃之食,我总要得些好处。”月楼与唐韵面面相觑,小眉想,我家小姐变了。
唐韵不敢妄断,小心翼翼道:“我恐乱猜,辱没了奶奶,还请奶奶明示。”
林婵这才开口:“听人说,你有个册子,记满经商之道,我甚有兴趣。”
唐韵懂了,立刻回道:“我送奶奶就是。”
林婵欲话,忽闻丫环隔帘禀报:“叶妈妈来见。”她立刻精神大振,忙命叶妈妈快进来,向唐韵道:“你回了等我消息。”让月楼送她出去,亦支开小眉。
月楼唐韵出房时,与叶妈妈打个照面,擦肩而过,月楼道:“那婆子看我,怎古里古怪的。”
林婵待房里无杂闲,笑问婆子:“你怎来得这么快?”
婆子抹汗道:“奶奶交待的,理应听风即来雨,万勿怠慢。”
林婵道:“我这有一盏凉茶,未曾动过,你来吃了。”
婆子正嘴焦唇燥,连忙谢过,端起一饮而尽。再把方子连药材,一并递上。林婵待她走时,千叮万嘱道:“我说过甚么,万不可传于旁人听,可记住了?”
婆子道:“我记住了。”退出房,往院外走,边走边想,稍会儿遇到李五娘,让她闭紧嘴,说出去口角生疮流脓,不得好死。
萧云彰晚时吃酒归家,雷声轰隆,偶有闪电,乌云游移,密层厚积,将大雨磅礴之相。他走进房来,见林婵还未睡,坐在灯下看册子。他更衣,小眉捧来盆水,洗漱毕,坐过来问:“还不歇息?”
林婵阖上册子,将一碗黑糊糊药汤,挪他面前说:“你把这吃了。”
萧云彰问:“这是甚么?”
林婵道:“对身体好的。”
萧云彰笑问:“怎关心起我身体来。”他想必事出有因,非奸即盗。
林婵想,装甚么,自己身体不晓么。抿嘴道:“南方之暑,与京不同,此地湿热相交,耗气伤阴,中气内虚,津液亏损,以致邪火攻心,伤及肝脾,影响元神,会觉关节疼痛,风湿侵袭,坐卧不宁。理应外调内服,防患与未然。九叔快饮下,误辜负我一片好意。”
萧云彰笑道:“我谢你一片好意。”端起正欲饮下,忽瞟见她,紧盯他的嘴唇,目光炯炯,有些吓人。他迟疑问:“既是好物,你怎不饮?”
林婵道:“此乃专给男人调的,女子不能饮。”
萧云彰说道:“竟有这等神药,还分男女。”
林婵不耐道:“那是当然,你快些罢,磨磨蹭蹭做甚。”
萧云彰放下碗道:“我前时刚吃过酒,恐与药性对冲,明早再饮罢。”
林婵眼睛发亮道:“太好了,这味药汤,吃过酒再饮,药效大增。”
萧云彰后背发凉,问道:“还有这等事,何人说的?”
林婵道:“张神医说的。”
萧云彰再问:“张神医,家住哪里,医馆叫何名?”
林婵怔了怔,警觉道:“你是甚意思,以为我要毒害你不成!”
萧云彰想,这世间毒杀亲夫的,不是没有。他嘲道:“娘子猛然关心我,一时不惯。”
林婵想,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说道:“你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端过碗儿,饮了几口,苦得直咂嘴,愈发生气道:“毒不死你。”起身往床上去了,拉开小屉,噙了桂花香茶块。
过有须臾,萧云彰挑暗灯火,撩帐上床,见林婵侧身,面壁而躺,因着闷热,只着大红抹胸,银白裤儿,枕了竹枕,大片雪背映入眼,晶莹柔润。萧云彰喉咙发干,凑近她身前,搂住腰肢,掰过脸儿,用力亲了个嘴,微笑道:“爱生气,我不过多问两句,尝到我嘴里味了。”
林婵撇头道:“恁苦,我嘴里才甜甜的。”
萧云彰笑,松开她,伸展手脚躺平,闭目打算歇息。林婵有些懵神,婆子说,一碗药汤下去,不成虎也成狗,他怎还能太太平平睡觉。转念一想,难道药性还没起?她一错不错紧盯他看、等药性起。萧云彰懒懒问:“还不困么?”
林婵找话道:“今儿唐韵来了,求着想再回来。”
萧云彰道:“我布庄岂容她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林婵道:“我也这样想,但话说回来,唐韵做掌柜时,确是经营有方,颇有手段,替你挣了不少银子,为稳固布庄地位,立下汗马功劳。且身正影直,不贪私利,属实珍贵,她所犯之错,不过是被情爱蒙蔽双目,魅惑了心智,但得挣脱开来,仍是那飒爽不输须眉的唐掌柜。”
她感叹道:“这世间女子呀,多为情爱所累,才失了雄心壮志,流于庸俗。”
萧云彰睁眼,笑问:“你可也是如此?”
林婵不答,一条玉腿儿搭上他的腰,软声说:“我应了她,九叔好生想想罢。”
萧云彰伸手拨她的腿,滑腻如玉,掌心便如黏住,分不开来。他想,何时脱得裤子。
忽觉浑身发热,颊额起汗,一股子热浪之气,朝下腹积拢,所藏卧龙,有翻腾欲跃之势。他想,何人知我隐忍之苦,比那药汤还苦百倍。
林婵不知怎地,亦是心如猫挠,丝丝痒痒的,她想,要命,那药汤不是治男不治女嘛,为何我就饮几口,现想把九叔给吞了。她想算罢,一把抱住萧云彰,挨挨蹭蹭,萧云彰极舒服,粗声问:“想做甚?”
林婵咬他耳垂,手伸进衣里,嘻嘻笑道:“九叔长得真好看。”
萧云彰腾得翻身,将她轧在身下,见她面颊酡红,媚眼如丝,说不出的风流妖艳,咬牙问:“那药汤到底治甚么?”
第73章 久旱
接上话。林婵想,我本欲给你九分薄面,你偏要出丑,就莫怪我了。她说道:“还能治甚么!专治男人不举不硬,不孕不育。”萧云彰无语,欲念暂退,目光阴暗。
林婵咬他一下,嗤嗤笑了:“莫慌张,叶婆子传张神医的话,九叔这一碗药汤下肚,不成虎也成狗。”
萧云彰想,反正不是人。他道:“叶婆子,你可知她的嘴,此刻半座姑苏城,已晓得我虎狗不如了。”
林婵道:“我能不知嘛,传出去,九叔还不得要我的命,我和她说,是替陈管事讨的方子。”
萧云彰想,很好,你的命保住了。他问:“你怎会觉得我有此症?”
林婵道:“你每趟倒头便睡,十数日了,无欲无求。我在布铺行走,见多识广,亦听他们说,这已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