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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世界 第68节

  虔婆命人去叫,片刻后,来了两姐儿,带了笔墨纸砚,即兴作画题诗,林婵赏了半日,又叫擅棋牌的来,打了一回双陆,林婵占上风。问虔婆:“擅房帐媚术的哩?”
  虔婆道:“贵人随我去。”林婵兴致勃勃要跟她走,萧乾无奈拦道:“爷不可了,说来找乔云云的,已耽误不少时辰。”
  虔婆恍然:“怪道云姐儿说在等人,原来是等你俩。”
  林婵遗憾道:“妈子,我下趟来再寻你。”赏给虔婆一两银子,虔婆笑嘻嘻道:“我这里有位扬州瘦马,功夫了得,凡入她帐中的,竖着进,横着出。”
  林婵惊道:“玩死了?”
  虔婆道:“销魂噬骨,浑身没了气力。”
  林婵道:“原来如此。萧九爷可入过她帐中?”
  虔婆道:“记不清了。”林婵又取一两银子,在她眼前晃道:“仔细想想,有还是没有?”
  虔婆迟疑道:“有......”看萧乾神色又道:“没有。”
  林婵道:“骗罢,终归有没有?”
  虔婆问:“你们想听我说甚?”
  林婵哼一声,收回银子直上二楼,随萧乾所指,到乔云云门首,立一丫头。萧乾道:“你去通传。”
  丫头问名号,萧乾道:“她心知的。”
  丫头进去,须臾过来,请她们入房。林婵到房中,但觉温暖如春,香气怡人,环顾四围,布置分外清雅,乔云云出来迎接,乍见到林婵这副装扮,有些怔住,缓过神笑道:“竟有些认不出了。”邀她坐到火盆前,碳上顿着铜铫,乔云云亲自斟茶,林婵接过浅尝,沁入心脾,她命萧乾守到门外,四下无人,才问:“你昨日提点我,成为灯油佥商,前路愈发凶险,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现我来此,你且说罢,怎得凶险了?”
  乔云云盯着簇簇燃烧的红炭,说道:“那位掌管内库的魏公公,你觉得如何?”
  林婵道:“不曾接触,只昨儿奎元楼商会得见,样貌平常,不苟言笑,还算和气,言谈无出格之处。”
  乔云云沉默会儿道:“人不可貌相,万勿以貌取人。他能从十四年前那场灯油大案全身而退,足见其的厉害。”林婵笑笑。
  乔云云见她不以为意,一咬牙,迅速解衣宽带,展其裸背给林婵:“你看!”
  林婵瞧去,顿时脸色大变,惊骇问:“谁如此残暴,不把人当人?”
  乔云云面无表情穿回衣裳,回道:“你口中还算和气,言谈无出格之处的魏公公!我给你看伤疤,非博你同情,不过警醒你,魏公公生性凶残,有虐打女人的癖好,你与他交道,需严加防范,小心落入他的圈套。我残花败柳之身,还能隐忍硬捱,你受不了的。”
  林婵浑身打颤,心生恶寒,吃口茶问:“你我不过偶见几面,难谈相熟,为何要帮我?”
  乔云云道:“这世间最苦的女子,唯妓女与商女。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能提点你些,也算今生积德了,来世能求个好归宿。”
  林婵道:“我谢你了。”
  乔云云抬眼看她问:“你承了萧九爷万贯家财,本可在后宅安度一生,为何要抛头露面出来行商,还去争灯油佥商之任?”
  林婵道:“九爷这些年行商不易,好容易打下的基业,岂能在我手中败落!十四年前白塔寺灯油案,九爷的父兄遭刑斩,家破人亡,他没了姓氏,屈居国公府门下求庇护,看人眼色,日子不好过。我父亲乃前詹事,亦因此案牵连,被贬浙江知府同知,迁任途中,母亲染瘟疫亡故,实在痛心。九叔与我,皆为灯油案受害者,此次太庙皇寺换用山茶灯油,我争佥商之任,只为重蹈旧路,探查当年之案。”
  第114章 谈心
  接上话。乔云云听了林婵一番话,想想道:“人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你我素不相熟,此时聊了两句,怎就将掏心窝子的话讲了,不怕是魏公公命我来套你的话?你得了灯油佥商之任,可晓多少人眼红嫉恨,欲除之而后快!”
  林婵道:“旁人不敢讲,你定不会。”
  乔云云讽道:“就因我一身的伤?或是施得苦肉计!”
  林婵道:“因我知你是谁。”乔云云愣住。
  林婵接着道:“你原名沈娇,父亲乃常山县县令沈文良,十四年前因灯油案问斩,你被发卖,几经周折,堕入风尘。你聪明淑秀、精通琴棋书画,非愚钝麻木,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怎会出卖我哩。”
  乔云云问:“可是萧九爷告你的?他现在何处?”
  林婵道:“确是他告我的,但他已死了。”
  乔云云道:“我不信。”
  林婵道:“昨儿在奎元楼,你说有九爷未死的真凭实证,我要听听看。”
  乔云云沉默半晌,忽然一笑道:“我诈你的。”
  林婵也笑:“我想也是。”
  乔云云笑会儿,心中迷茫,低低道:“九爷死了,我们还有甚么指望呢。”
  林婵道:“你可以指望我呀。”
  乔云云道:“你?”不说话。
  林婵皱眉问:“怎地?瞧不上我?”
  乔云云道:“你倒是直言不讳。”
  林婵不高兴道:“男子瞧我不起罢了,女子可不兴,就该互相抬举,彼此帮衬。奎园楼商会,我一个女商,不照样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俗说天下无难事,最怕有心人,未曾听过有男女之分。”
  乔云云看她,微笑道:“你说的,倒未尝不是这个理儿。”
  林婵道:“日后你若需我相助,递帖儿到我家里便是。”
  乔云云点头道:“若用得我处,遣乾哥儿来告,他熟门熟路。”
  林婵道:“熟门熟路?”
  乔云云道:“你不知么,从前九爷,带了他,还有个叫福安的,常往这里来,尤其那个福安,贼精贼精的。”
  林婵问:“九爷常宿哪个姐儿?”
  乔云云道:“斯人已逝,还问这许多做甚。”
  林婵道:“让自己绝了念想。”
  乔云云叹道:“你竟不知,这有个花魁妓儿,名唤棠红,九爷出三十银子包钱包着她,隔三岔五来。”
  林婵想,言之凿凿,九叔可恶。她问:“棠红可改名儿叫沉香了?”乔云云称是。
  林婵问:“她好端端的,为何改名儿?虔婆说因一场官司所累。”
  乔云云道:“说来话长,牵连到白塔寺、一位叫福觉的方丈。”细述与她听。述毕,林婵不解问:“棠红改名沉香,重回了怡花院,刑部为何不重审?”
  乔云云道:“未有确凿证据,那方丈又得百姓敬重,易引民愤,刑部的官儿,明哲保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最好。”
  林婵没吭声儿,过片刻问:“九爷头七时,你来祭拜,说他每月二十两包银包你?”见乔云云点头认了。她冷笑道:“他怪忙的,又是棠红,又是你,不怕腰酸背痛腿脚软。”
  乔云云道:“九爷包我后,一并与棠红拗断了。你话儿也莫酸,九爷在我房里,只吃酒听曲会客,待不得三五日就走了,往南行商去,此后再不曾见。”林婵哼一声,斟茶吃,吃半盏,忍不得问:“听妈子说,这儿有位扬州瘦马,擅房帐媚术?”
  乔云云道:“确是有。”林婵问:“九爷入她帐过没?”
  乔云云道:“这我不知,要我帮问问么?”
  林婵道:“等你的信儿。”又说了会话,萧乾隔门催道:“时辰不早了,奶奶快回罢。”
  林婵起身告辞,乔云云伺候她穿了大氅,送出房外,林婵走楼梯儿,下到半腰,一人拦面前,她抬眼,不是旁人,竟是大理寺少卿谢京,他穿宝蓝团花直裰,戴忠靖冠,眉目漆黑,定定盯她。萧乾上前作揖,请他让路。谢京开口问:“陈娘子?”
  萧乾回道:“爷认错人了。”
  谢京道:“竟不是陈娘子,那是萧云彰的孀妻?”萧乾还待要说,谢京先道:“想清楚再答,欺骗朝廷命官,杖责惩戒。”
  林婵让萧乾退后,作揖道:“我的小厮未骗谢大人,今日确不是陈娘子,而是陈二爷,来此地谈营生,正要回了。倒是谢大人,朝中规治,官员不得进出青楼嫖娼,你现在这里,不合适宜罢。”
  谢京道:“我有公务在身。”林婵想,甚么案子需得正四品官儿亲自出马,当她傻啊。也不戳穿,说道:“谢大人好好查罢。”侧身要走,谢京却道:“你能成灯油佥商,乃我向你。”
  林婵道:“谢大人实在英明。”
  谢京道:“既然要谢,进房敬我三盏酒罢。”
  林婵欲推脱,谢京道:“怎地,一点情面不给?”
  林婵只得道:“大人先请。”
  谢京淡道:“还算会察言观色,否则我有百种法子治你。”
  林婵想,真是个活阎王。随他再上楼,走进一间房,萧乾守在外,内已坐三人,正吃茶,见他来,起身见礼,其中个她认得,是刑部侍郎韩秋荣,另两位听介绍,一位大理正,名唤姜岩,一位寺丞,名唤邱化成。问林婵来处,林婵只得道:“我名陈二爷,开油坊的。”
  几人怔了怔,韩秋荣笑道:“还有叫这名儿的。”
  姜岩轻视商人,不悦道:“占口舌之利,令人不齿。”
  林婵忙道:“既扫各位大人雅兴,容我先行退下。”转身要走,谢京一把握住她胳臂,说道:“酒还未吃,走甚。”林婵惊得挣开,谢京亦放手,叙礼围桌而坐,几人也不谈公事,只闲话家常。
  韩秋荣先问:“谢大人年二十五岁,打算何时娶亲?”
  林婵举盏道:“谢大人我敬你。”
  谢京问:“敬我甚么?”
  林婵道:“敬大人早日喜得良缘。”
  谢京冷笑道:“承你吉言。”举盏一饮而尽。
  姜岩问:“大人可有中意的名门贵女?”
  林婵举盏道:“谢大人我敬你。”
  谢京问:“又敬我甚么?”
  林婵道:“敬大人早生贵子。”
  谢京道:“无知!我还未娶妻,哪来得贵子,加罚一杯。”林婵只得吃尽。
  邱化成笑道:“大人家的门槛,快被官媒婆子踩断了,但得想娶,还不尽得大人挑拣。”
  谢京吃了酒,颧骨发红,乌目波动,也笑道:“非是我不娶,乃少年时被一恶女戏弄,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婵眼皮子狂跳,想起一桩事来。
  第115章 盘问
  接上话。林婵在怡花院巧遇谢京,遭他刁难,直至敬满三盏酒,方得起身告辞,走出门首,彤云渐散,雪停了,一个妓儿,掰手里的粉糕,无聊喂寒雀。萧乾掀起轿帘,伺候林婵坐稳后,轿夫抬起扛子,摇摇摆摆走到路口,逢上骑马的锦衣卫千户魏寅,让其先过。
  魏寅在怡花院下马,惊飞三四只雀儿,妓儿过来搭讪,他不理睬,将马递给护院,迳自上楼找乔云云。推门进房后,脱去貂裘,递给丫环,与乔云云围火盆坐了。接过她温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陈娘子来过了?”
  乔云云点头,把两人的话细细述了。魏寅思忖道:“陈娘子的灯油产地,竟是常山县冯家镇,想来萧云彰早探清你的底了。”
  乔云云问:“你的哩?”
  魏寅道:“萧云彰探你的底,若是为暗查十四年前灯油案,受牵连的,除你父亲沈大人,便是灯油铺户买办范楚山,我写封信,捎给冯山镇张仵作,问问他便明了了。”
  乔云云问:“你今儿往陈家搜捕,可有找到萧九爷的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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