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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世界 第73节

  惠春出来,唤雪鸾快寻萧勤,其实也不用寻,萧勤站在门槛边,听风声。哪晓得惹祸上身,慌了手脚,问福安:“我该怎地说?”
  福安教他,该说说,不该说打死也不说,无凭无据的,拿你莫奈何。萧勤吃了定心丸,进房见萧贵跪着,也跪下问:“老太太寻小的何事儿?”
  老太太道:“是你撺掇萧贵往西榆林巷去的?如实说,否则剥了衣服,打烂你的腿。”
  萧勤朝萧贵道:“晌午时,你气鼓鼓回书房,问我大爷哪去了,我说出府去了,你问我大爷今儿沐休,也没请帖,会往哪里去。我说福安哥跟轿夫说,老爷要去甚么林甚么巷。你说是不是西榆林巷的宅子。我说听得不清哩,你问我何时走的?我说走有一会哩,你就匆匆跑了。我可有一字胡编乱造的?你自个闯下的祸,你来赖我。”
  老太太见他理直气壮,心中信了九分,遂命道:“传福安。”
  惠春出来,见福安已站在门首,朝他道:“老太太寻你。”又低低道:“你好生回话,关乎性命。”
  福安进到房里,与萧勤并排跪着,李氏见他如仇人分外眼红,先前慌张,现冷静下来,越想越多,总觉着了他的道,骂道:“最坏的是福安这厮,素日里奸懒馋滑,我看他不惯,常训斥他,对我心生愤恨,今日设下套儿,晓得萧勤嘴快,故意透信儿给他,他讲给萧贵听,萧贵忠心我、赶来报我,令我前往出丑,被老爷责骂,他此刻心底不晓怎么得意哩。”
  老太太问:“福安,可是真的?”
  福安磕一头才道:“老太太明鉴,大夫人太抬举小的了,小的哪有此等通天的本事,不过为老爷出府备轿,总得告诉轿夫老爷要去哪罢,平日里皆这样传话的,怎就成了阴谋诡计。”
  老太太道:“那你实说,老爷平白无故地,去西榆林巷那处废宅做甚?”
  福安两只乌溜溜眼珠儿,暗瞟萧肃康,萧肃康面无表情,只是吃茶。众人则盯牢他,房内一片寂静,李氏见他不言语,冷笑道:“贼奴才,圆不了谎了,得打三十棍儿,才肯吐真言。”
  福安道:“小的恐说了,你们要笑话。”
  老太太道:“但说无妨。”
  福安道:“老爷要往亲家徐老爷府上,可不在翰林西巷么,走半途儿,有家京城闻名的戴六儿鸡包翅店,香味直往鼻里钻,老爷闻了嘴馋,命我去买,那儿排得人山人海,没半个时辰买不来,老爷总不能坐轿在路边等我,老爷说这里离西榆林巷近,巧那有一处外宅,由老奴阎婆看管,他往那处坐等,待吃毕酒菜,再往徐老爷府上去,哪想正伺候老爷吃着,大夫人兴冲冲进来,兜脸几个耳光子,扇得我找不到北。”李氏道:“这会儿还编排我一句。”
  老太太道:“原来萧贵把翰林西巷,猜成了西榆林巷。”问李氏:“你可见着房里桌上有酒,有鸡包翅了?”
  李氏想想确实有,点头道:“看见了。”
  老太太暗松口气:“不就破了案了?”又笑问:“这鸡包翅真如此美味?”
  萧肃康道:“乃是一绝。”
  老太太笑道:“我倒想尝尝。”
  福安马上道:“小的路熟,这就跑一趟去。”
  李氏骂道:“这厮看人下菜碟,溜须拍马惯一套。”
  老太太瞪她一眼,再道:“先莫慌,听我几句训!”
  房内渐太平,房外不知情形,各种猜估不绝,正乱着,萧旻下朝,来给老太太请安,看此情形问:“因甚闹乱?”
  雪鸾回道:“老爷往西榆林巷的宅子,萧贵告密,奶奶起疑,带人也去了,后面情形怎地,再不晓哩。”
  萧旻听后,掀帘进入,见萧贵、萧勤、福安依次跪着,萧肃康坐床沿右首,李氏站着,老太太盘腿坐床上,正在训话,他靠窗坐了,惠春过来斟茶,他又问她,她附耳说了一遍。
  老太太道:“在府里当差多年的随从,或死了、或私逃了、或出府了,你们现是府中随从的总教头,把我的话传下去,讲给新来的听,下月旻哥儿结亲,不容有丝毫的马虎,若再被我听到风雨之声,管你是主子还是仆子,也不会如今日这样耐心得审,莫怪我铁石心肠,该休得休,该撵得撵,没得情面可讲。”一众皆称是。
  老太太看向萧贵,命道:“这厮留不得,打出府去。”就要叫人,萧旻突然开口道:“祖母勿忙,将他交父亲与我处置罢!”
  第122章 相聚
  接上话。且说老太太断过案后,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就各自散了。
  萧肃康与萧旻回到书房,萧贵自觉在院央跪着,萧逸守在门前,福安进房斟茶,往火盆里添兽碳,萧旻命他退下,见四周无人,萧肃康问:“萧贵那奴才,由着老太太打发了,你揽他下来做甚?”
  萧旻不答反问:“林婵往陈家办九叔的丧葬事,一晃三月过去,为何总不回?”
  萧肃康皱眉道:“怎连名带姓呼她,现是你的九婶。”
  萧旻嘲讽道:“好个有才干的九婶,化名陈娘子,成了山茶灯油佥商,想五叔,这许多人护他过河,竟还败下阵来。”
  萧肃康道:“扶不起的阿斗,提他作甚。”
  萧旻问:“我听郭铭说,父亲怀疑九叔并未真的死?”
  萧肃康道:“死得蹊跷,不是天意,便是人为。更况林婵,奎元楼商会巧言舌辩,做足准备,菜市巷李商贩出现,显有预谋,这一环一环紧连,非她凭一己之力能成。”
  萧旻道:“这也是我留萧贵的原因。”萧肃康问怎地。
  萧旻道:“打发萧贵去陈家,只说他是九叔的长随,身契也换过,既然如今回来了,自然仍跟着旧主,林婵不得不留。若陈家有鬼,她不敢让萧贵进门,必定会回来。反之若不肯回,萧贵仍可做眼线。”一席话儿,说得正中萧肃康下怀,即命萧贵进来。萧贵听得萧逸传,两腿正跪得稀软,连忙站起跺几下,瘸拐着进房,又跪地求饶。
  萧肃康面色阴寒,只不言语。
  萧旻吃过茶,才道:“你这趟闯得祸大了,本要将你驱撵出府,转念想,你的身契在九叔那,我们倒奈何不得,索性你还回他那处。”
  萧贵道:“九爷已故去了。”
  萧旻道:“九爷死了,九奶奶不是还在么。”
  萧贵哭道:“小的和福安调换,是领命暗中监视九爷,若有异向,禀报大老爷,何时真成了九爷的人?不如打死小的算了,小的生是国公府的仆,死是国公府的鬼。”
  萧肃康转怒为喜,语气缓和道:“你虽脑子不如福安机灵,却胜他忠心。”
  萧旻道:“你还照原来做,跟着九奶奶,监视她所为,再来禀报。”萧贵明白了,擦掉眼泪道:“我现就收拾包袱,赶往陈家。”
  萧旻道:“不急,我先写个帖子,让人送过去,你候命就是。”萧贵磕头应诺了,不在话下。
  再表乔云云,被一只手用力抓入轿中,惊魂未定,差点喊出来,再看是林婵,抚着胸脯问:“陈娘子怎在这里?”
  林婵不理,撩一条帘缝儿往后望,见无人追来,转出巷口,走上大街,才放下心,说道:“我路过罢了。”
  乔云云道:“哪有这样巧合。”
  林婵微笑道:“这世间事,不就图个无巧不成书么。”
  乔云云也笑了,称谢道:“今日多亏陈娘子搭救,日后有用得我之处,尽管开口。”
  林婵道:“会有的。”又问:“送你那处转交魏千户的请帖,可给他了?”乔云云道给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一阵凉风挟雨丝掀翻帘儿,乔云云看外面道:“你走的这条路,和怡花院背道而驰了,放我路边下罢,我雇轿子回去。”
  林婵道:“不忙,随我走一趟,我会遣轿再送你回怡花院。”
  乔云云狐疑问:“这是做甚?要往何地去?”
  林婵道:“既来之便安之,到了自然会知。”乔云云没在多言。行不晓多远,终停住,走出轿子,她方恍然,竟是到了陈家门首。萧乾叩铜钹,很快从内开了门,林婵领她一路回房,进到明间内,请她坐靠近火盆的椅子。
  小眉捧热水来伺候,乔云云洗了手,笑道:“这甚么天儿,三月明明该是穿薄衫出城踏春时节,怎地还要穿厚衣围火炉哩。我又是个特怕冷的。”
  林婵坐她身旁,烤手道:“我收到南边铺子传来的信儿,苏州已满城碧色,暖律暄晴,春雨迷蒙,燕舞莺飞,探春的人儿折柳簪花,早出暮归,车轮碾滚湿泥清草香。”
  乔云云听得入神,说道:“真是美极了,写这封信的,也是个妙人。”
  小眉送来温热的百花酒,一碟野鸡肉,一碟腌鱼。乔云云吃了酒道:“好香甜的酒儿,也是南边捎来的罢?日后我若离开京城,便往苏州去,我欢喜那儿的春时。就不晓怎样讨生活。”
  林婵道:“你方才说的这位妙人,在我布店做掌柜,她身世凄凉,被嗜赌的丈夫卖进娼馆,誓死不从,差点打死了,幸得九爷救下,教她营生,现过得安稳,若真有那一日,你在苏州烦恼生计时,往锦绣布庄报我名儿就是。”
  乔云云笑着谢道:“我一下子心定。”
  正话时,萧乾隔帘禀告:“魏千户进二院门,朝这边来了。”
  乔云云面色微变,不解林婵葫芦里卖得甚么药。林婵起身出门,等在廊上,雨落得大了,不多时,魏寅走近作揖,林婵亦道个万福:“这样雨天,魏大人守时来了。”
  魏寅道:“陈娘子有请,岂能不守时。”
  林婵请他入房,魏寅见乔云云迎到面前,心下惊异,表面不显,乔云云看他斗篷连肩至半袖都湿的,替他解了拿在手上,坐回火盆前,摊开烤干。
  林婵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转身出房了。
  魏寅自斟酒吃,吃一嘴放下,皱眉道:“太甜,腻口。”
  萧乾送来锡酒瓶儿,是温好的金华酒。
  魏寅边吃酒边佐野鸡肉,见四下无人,低声问:“你怎在这里?”
  乔云云便把往西榆林巷会萧肃康,不巧他夫人带人来抓奸,她从后门逃出,恰遇追来堵门的仆从,正走投无路时,被林婵搭救,细细讲了一遍。
  魏寅略思道:“定是福安送信给的陈娘子。”
  乔云云想想道:“应是没错儿。”又问:“她邀你来做甚?”
  魏寅道:“我也不知,静观其变。”
  不过片刻,听得廊上脚步窸窣,门帘掀开,陈珀领了位男子进来,给魏寅拱手作揖,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千户魏大人,怡花院乔娘子。这位是常山县冯家镇冯十八油坊掌柜,名也叫冯十八。”
  魏寅不语,只眯眼打量他,乔云云欲见礼,冯十八笑着阻道:“乔娘子还要烤衣裳,起起坐坐不便,就不必起身了。”
  萧乾搬来椅子,伺候他坐下。
  第123章 经历
  接上话。且说京城内,有一家名为昌信的典当行,掌柜沈苏群,自坐后房,一面烤火吃酒,一面拨珠算帐,听前面伙计禀报:“有个小和尚,来赎一年前当的、一把金镶玉钥匙。”沈苏群立刻忆起来。忙吩咐:“你出后门,往东厂胡同寻魏千户,只说当金镶玉钥匙的正主来了,让他速到。”
  伙计问:“魏千户若不在哩?”
  沈苏群道:“不在你便回来,勿要告诉旁人。”伙计应承走了。
  沈苏群到柜前招呼,果是那小和尚,他佯装不识,说道:“当票给我看看。”
  小和尚从袖笼里掏出递他,沈苏群接过,慢慢细看,确认无误道:“去年当时,说好十日内赎讨,现一年多不见来,是何原因?”
  小和尚道:“我那日当物后,就随师父出城游历去了,走遍大千江山,今日才得回。”取出二十两当银、及二两利钱一并给了。
  沈苏群只好道:“你且等等,我让伙计去库房好找。”请他坐着,斟来滚滚的茶,一碟绿豆糕。小和尚吃毕茶和点心,伙计回来了,外面下雨淋得半肩湿。沈苏群拉他到后房,急问:“魏千户哩?”
  伙计如实禀:“说巡城去了,具体去哪也不知晓。”
  沈苏群急得搓手,小和尚在前面嚷嚷:“时辰不久了,找到我的钥匙没?”
  他只得出面,拱手作揖道:“小师父莫忙,你且体谅我的难处,我这印子铺在京也算属一属二,进进出出当物者,每日没百也有十,当期短的,置显眼处,你这钥匙延取一年多,早不知塞在哪个边边角角,你明日再来,定交还手中。”
  小和尚从袖里取出个铜制黑漆嵌螺钿花鸟纹方形盒,不大不小,不新不旧,递他道:“我急使银子,这可当多少?”
  沈苏群接过细看后,问道:“怎地打不开?”
  小和尚道:“我讨要钥匙,就为开这个盒。”
  沈苏群道:“盒子配上钥匙,可当三十两银子,钥匙值钱,若单这方形盒,至多五两银子。”
  小和尚收回盒子道:“我不当了,明日我来取钥匙。”唱个诺,出门撑伞走了。
  言归正传,萧乾守在外门,雨已停,听叩门声,忙去打开,是福安与齐映。萧乾问:“齐映,你跑哪去了?今日客多,忙得我团团转,没人搭手。”只不过一句抱怨,转而又问:“福安哥怎来了?”
  福安道:“奶奶让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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