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他连动都不能动,甫一动弹,就有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警告意味十足。
谢濯玉在心中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主动开口搭话了,他现在必须确认自己的处境,了解得越多才越有可能找得一线生机。
那给他梳头的侍女在听到他开口时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
大抵无人能拒绝如此美人的轻声询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些不太重要的告诉谢濯玉。
“这里是第三境朱雀境的极乐城城主府。公子几日前突然出现在城主府门口,是七总管将你捡回来的。”
谢濯玉皱着眉去想第三境掌权人是谁,却毫无收获。
他在宗门时一心扑在修行上,对其他界的了解十分匮乏。
在他看来,都是对提升境界没有帮助的事情,不必费心。现在,他终于尝到了这个恶果。
谢濯玉默了片刻,换了个问题:“你们现在这样为我上妆,是要把我当礼物献给谁?”
那侍女听见他的问题,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手上力气重了一下,扯得谢濯玉头一疼。
谢濯玉的这个问题好像关掉了所有侍女的语言开关。直到上妆结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上妆完毕,谢濯玉的眼睛被蒙上一根二指粗的红绸,手被绸纱捆了起来。
有颗圆圆的药丸被强塞进他的口中,他不肯咽只想吐掉,却被灌了一大口茶。药丸入肚,他的丹心处卷起一股热流,很快流到四肢百骸,身体内部无处不在的疼痛竟是减轻不少。
再然后,他就强行被塞进了黑箱子。
半人高的黑箱无比狭窄,谢濯玉只能努力蜷缩着身体,手臂环抱膝盖,绕是如此后背仍然贴上了箱壁。
箱顶和箱侧其实都开了几个小孔供人呼吸用。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箱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从小孔补充来的那一点也只是杯水车薪,谢濯玉已经开始感到胸罩窒闷喘不上气来,很快就意识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彻底对时间失去概念、只觉得自己怕是要闷死在这个鬼箱子里的谢濯玉终于听见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箱子被人打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只手拽着手臂拉得坐了起来,下一秒绑在他眼上的红绸就被人用力地扯掉了。
谢濯玉把埋在自己膝间的脸抬起来,结果正对上了夜明珠的直直地刺过来的光。
许久未见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强光自是疼得要命,眼圈登时晕开一片红,水汽凝成眼泪簌簌而落。
谢濯玉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好半晌才止住泪,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了几分。
然后他就撞入了一双深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幽潭,只对视一眼,就已产生了一种心神不稳的感觉。
面前的人有点熟悉,谢濯玉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他常年待在青云宗从未离开过,怎么会认识魔人。
谢濯玉心头一跳,还没想明白,脑中却已警铃大作,一种危机感卷了上来。
他想逃,却忘记了自己还坐在箱子里,软绵绵的无力手脚也很不给面子,动弹了一下便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出箱子。
下一刻,疼痛自谢濯玉脖颈处袭来,窒息感也紧随其后。
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双宽大的手,掌心指节处生着厚厚的茧。而这双手现在就像一只铁钳一样死死地掐着谢濯玉纤细的脖子,随时都能拧断谢濯玉的脖子,就像掐死一只雏鸟那样轻松。
第2章 恨意
谢濯玉很快就觉得呼吸困难,苍白的面颊微微涨红,嘴唇轻启隐约露出点舌尖想要汲取空气,但只是徒劳。
他抬手按住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无法催动灵力,只能费劲地去掰那手指试图解救自己。
但那几根手指纹丝不动,倒显得谢濯玉的挣扎很可笑。
晏沉目光沉沉地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着的谢濯玉,盯着他漂亮的脸,眼神晦暗。
他原觉得这又是哪个马屁精下属找来的高级冒牌货,细想却觉得不对。
那些爱给他送美人的马屁精没见过谢濯玉,不可能弄得来个一模一样的。
浅棕如琉璃的眼瞳,风情万种的桃花眼,连右眼眼下那颗小巧的血色泪痣分毫不差。
晏沉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它曾无数出现在他梦里。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个人的脸。
思索间,晏沉突然想起前些时日收到的那封问月仙君闭关的线报,一切都有了答案。
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仙界的“镇石”问月仙君谢濯玉本尊,那个众人皆知与他不死不休的宿敌。
心头一动,一道微弱的灵力钻入谢濯玉体内,很快将他的情况全数反馈给晏沉。
谢濯玉灵脉损伤严重,修为尽失。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昔日那个端坐九重天镇守一方、一柄鸿雪剑诛天下邪魔的问月仙君竟沦落成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随便一个小魔来都能轻松地杀了他。
他还偏偏落入了宿敌之手。
谁看了不说一句,造化弄人,老天到底是眷顾晏沉。
晏沉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只要再用上几分力,他就可以杀了谢濯玉。
就像杀死一只幼鸟一样简单,他不用受一点伤就可以彻底解决掉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只要他死了,他就再也没有软肋,也不会再被恨意折磨。
可是当晏沉的目光落回谢濯玉脸上,看见那涂了口脂鲜红如血的嘴唇时,他突然就松手了。
谢濯玉骤然得到珍贵的空气,因为呼吸得太快,开始剧烈咳嗽。
很快他就咳出血来。星星点点的血随着咳嗽溢了出来滴在手上,又因为他用手背擦拭的动作晕染开来。
晏沉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把血都咳出来了,突然就觉得胸膛里的那颗从很久以前就只是机械运转的钢铁心脏又有了知觉。
它沉甸甸地下坠,很快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谢濯玉皮肤嫩,那白皙脖颈上很快显出几个深深的红指印,看着触目惊心。
晏沉视线死死黏在上面,垂于身侧的手突然就开始颤抖,心头升起一点后怕。
察觉到自己异样情绪的晏沉目光一沉,那点后怕迅速转变为恼怒。他居然在为差点掐死谢濯玉后悔?开什么玩笑!
谢濯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成了他发难的借口:“别再咳了!”
谢濯玉抬眼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只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连咳嗽都不许,真是不讲理。
但他现下毫无反抗能力,只能顺着他来生怕激怒这魔头,所以只能垂下头,伸手捂住嘴唇,试图把咳喘压在喉间。
只是他越压抑,越是觉得喉咙痒得要命,像是有虫在爬、有火在烧。紧张情绪下呼吸很快就紊乱起来,就更想咳嗽,于是忍耐不到一会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刻意压抑的咳嗽变得闷闷的,听不真切。
晏沉沉默地俯视着他,半晌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拉着人往大殿主位摆着的那张软榻快步走去。
谢濯玉蜷缩着身体太久,腿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
晏沉的步子太大,他要跟上实在吃力,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了两步就险些一头栽倒,所幸有晏沉的手掐着他胳膊才没有真的摔个脸朝地。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主位台阶上,晏沉也在软榻上落座。
上等的黄花梨木软榻上铺着软和的妖兽皮,晏沉跟没骨头似的斜斜倚着软枕没个坐相,然后像招呼小狗一样朝站在榻边的谢濯玉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谢濯玉静静地看着他,试图判断他的意图。
晏沉脸上表情淡淡,在他一直不动后才流露出些许不耐:“赶紧滚过来,磨蹭什么。”
谢濯玉只能顺从地过去,轻轻坐在晏沉身前的位置。
那榻很宽,估摸着能躺下两个人,但他只是虚虚挨着那榻没有坐实,生怕晏沉突然发难。
紧张情绪下,那种想咳嗽的感觉再次上涌。
但他竭力压抑将声音压在喉咙间,忍得眼睛都微微泛红蒙上一层水雾,看上去有点可怜。
晏沉的手先是落在他的后颈处,像是在摸一只猫一样摸了摸他披散在后背的柔顺长发,把他的头发拢了拢往旁边撩开后又落到他的后背,然后缓慢地上下滑动,给谢濯玉顺气。
谢濯玉不习惯跟人亲密接触,这种动作太亲近了,根本没人对他做过。
晏沉的手碰上他的时候他差点要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弹起来,却被一阵无形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
“别,别摸我了……”谢濯玉喘着气,几乎是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晏沉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便看了谢濯玉一眼,语气凉凉地说了声多事,却还是拿开了手。
他曲指点了点软榻前摆的书案,一直站在书案旁的侍女得了吩咐,适时地把一块干净的帕子和一杯温热的清茶递给谢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