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晏沉静静地看着谢濯玉,目光落到了他脖子上的那圈白毛领。
  内心的火在熊熊燃烧,却又只有自己听得清楚那个噼里啪啦都声音。
  有个小人在大声讥笑,你嫉妒。
  第32章 多余
  当年的谢濯玉比现在失忆的谢濯玉性子更冷,疏离得让人望一眼就不敢靠近,可后来呢。
  后来他发现谢濯玉根本不是那样的。
  小仙君面上有多冷,心就有多软。
  在外人眼中拒人千里、无情无欲的谢濯玉其实有点缺爱。只要尝到了甜、感受到了真心的喜好,他也会给予你最期待的回应。
  他是第一个有胆子黏着谢濯玉跑所以曾经得到过回应的人,但也许不会是唯一一个。
  容乐珩热情如火,有关喜欢的各种好听话信手拈来,谢濯玉的冷脸他全当没看见……只要他藏好狐狸尾巴只向谢濯玉展现他想表现的,那俨然就是翻版的他!
  ——而谢濯玉真的就吃那一套!
  晏沉一直笃定谢濯玉不会喜欢容乐珩,但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那个在心里大声讥笑的小人突然安静下来,半晌才有一个声音在脑中低声响起,言辞笃定。
  你不想他喜欢上别人。
  晏沉抬起头,视线落到容乐珩脸上,眼神幽暗,半晌才勾唇笑了一下。
  也许他该谢谢容乐珩的出现。
  ——
  那厢晏沉心思百转千回,这头两个人的战况愈发焦灼,棋盘上的棋子无声厮杀得你死我活。
  容乐珩的所有凶猛攻势都尽数被谢濯玉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形势在悄然间变化,黑子逐渐落了下风。
  下棋最是不能心躁,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露出破绽,然而晏沉落到他脸上灼热的视线根本不可忽视。
  看什么看啊!烦死人了,阴魂不散。容乐珩忍不住在心里骂
  烦躁情绪影响下,容乐珩终于忍不住下了步险棋。
  这是一场豪赌——若成了,这局接下来就一定是他赢,反之他将满盘皆输
  但这招险棋在谢濯玉眼里却是一个突破口。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只是在看到这步置生死而后地的棋后眼中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因为这步棋险得过头,甚至说得上是冒进。
  很快就收敛好情绪,谢濯玉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落子。
  ——一颗白子轻轻落下,却在顷刻间形成围剿之势,死死地扼住了“黑龙”的命脉。
  容乐珩搭在桌沿的手缓缓攥成拳头,瞳孔微缩,表情无比凝重。
  半晌,他轻呼出一口气,将手心里握着的几颗棋子抛回棋罐。
  玉石做的棋子落到棋罐与其他棋子相碰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与此同时少年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懊悔。
  但他很快就扬眉笑了起来,坦然认输:“仙君厉害,这局是我输了。”
  谢濯玉目光凝在棋盘上许久,然后食指轻点了棋盘某处:“你太冒进了,最后一步走得不好。我要是你会落在这里。”
  “多谢仙君指点。”容乐珩笑得露出一口干净的白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崇拜,“与仙君下的这盘棋让我收益良多。仙君有何要求尽管提,我愿为您赴汤蹈火。”
  谢濯玉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垂眼一颗颗将棋子捡回棋罐。
  他原先想得是赢了就要求容乐珩不许再来烦他,但在知道他自幼父母双亡后又谅解了他先前的那些冒犯,沉默许久才轻声开口:“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这些日子与仙君相处,仙君总是冷淡疏离,时常让我觉得你很厌烦我。”容乐珩撑着头看着他,状似随意地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现在赢了,会要求我以后都不许踏进扶桑阁一步。现下看来是我多想了,你没有讨厌我。”
  谢濯玉动作顿了一下,心说被发现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既然知道自己烦,还非要当狗皮膏药是吧?”
  谢濯玉闻声转头望去,对上了晏沉深邃的眼神。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地就站自己身后了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转回头看见容乐珩脸上毫无惊诧只有不满后,他马上意识到晏沉肯定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
  自己已经迟钝到这个地步了么,谢濯玉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棋下得不好,你以后别跟他下。”晏沉收回视线,施施然在他身边落座。
  谢濯玉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没有,他下得挺好的。况且也不是什么比试,只是随便下着玩打发一下时间,你何必一开口就贬低他。”
  哪有这样开口就是贬低的,什么好苗子这样教下去不长歪啊。
  晏沉被他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听着他这句称得上维护的话心头一跳,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谢濯玉跟容乐珩下过棋就知道他的水平,而自己刚刚那句话就成了拙劣的谎……甚至还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在其中。
  ——他又犯错了。
  晏沉眼神闪烁了一下,反应很快地弥补:“他棋下得还行,我刚说错了。我也会,下得比他好一些。你若是喜欢下棋,我也可以陪你下。”
  谢濯玉将棋子全部收好然后合上盖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他,脸上慢慢浮出些许困惑。
  这话听着好怪啊……好像好胜心强的小孩急于证明自己更厉害,不甘大人的关注被其他人分走。
  谢濯玉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个有点过于荒唐的想法丢出大脑,垂眼时却还是没忍住唇角上扬:“君上日理万机,怎敢拿这种小事烦你。”
  晏沉目光迅速落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突然就想起了上次谢濯玉对他笑得灿烂,他却冷脸说了很难听很过分的话。
  人说谎要是会遭雷劈,那说谢濯玉笑起来难看的他真是活该遭八十一道雷……分明只要他露出一点笑意,眉眼微不可闻地弯一下,都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事情全部都安排好了,今日起就是我的年假。”
  你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心烦的原因与你有关,但却不能怪你,全部都是我的问题。
  晏沉在心里低声回答了后面那句话,然而说出口的话语却与心声大相径庭:“况且,我还想见识一下你的棋下得如何。”
  晏沉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眼神平静,可是谢濯玉被这么看着心跳突然就快了半拍。
  他垂眼避开他的视线,嘴唇抿成一线,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忙糊涂了么,今日说话总是让人感觉怪怪的,却又不是让人不舒服的那种怪。
  但是,他不讨厌这样的晏沉。
  “怎么不说话,这么不愿意跟我对弈么?”晏沉等了许久没等到他说话,再开口说话时声音都低了一点,听着有几分失望的意味,“短短几日未见,你已经开始偏心容乐珩了吗,小仙君?”
  明明跟容乐珩一样的称呼,晏沉却偏要在前加个小字。
  可是加上之后好像又真的多了些谢濯玉品不出来的意味在里面,配着他微微上扬的尾音,总觉得听着更加亲密。
  谢濯玉觉得那个称呼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搔在他的心尖上,有点痒痒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总觉得那个称呼很耳熟,像是也曾有人用这样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喊他小仙君,却比现在的晏沉唤得更加缱绻。
  “没有不愿意。”他默了许久,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很轻。
  刚说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转头看向院门口,然后就见拎着两个大食盒的十七小心地往这边挪。
  谢濯玉莫名松了口气,转回头就要起身收拾石桌上的棋盘:“先用饭吧。要下棋也是用完饭的事。”
  “不用麻烦,容乐珩有储物芥子。”晏沉抬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没让他起,下一刻就淡淡地扫了一眼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容乐珩,“把棋盘收起来。”
  容乐珩被晾在一边听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话,时不时还“眉目传情”,心中那点因为谢濯玉刚刚的维护升起的得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到晏沉出现的那种烦躁又卷土重来。
  果然如他所料,晏沉一出现,只消几个眼神几句话,谢濯玉就会把所有注意力都给他,半点都不会分给别人。
  三个人一起玩的场合,总会有一个人显得有点多余,这很正常。可是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啊,永远是他插不进去!
  明明谢濯玉跟晏沉有仇诶。即使失去了记忆,身体也应该下意识地厌恶与抗拒晏沉的接近吧。
  怎么这两人一对上眼说两句话,然后空气就开始飘着一股香香的甜糕味啊!
  嫉妒得脸都要变形的容乐珩愤愤地盯着棋盘上的横线,恨不得把那个棋盘盯出一个洞来。
  正烦躁呢,下一刻却听见晏沉命令式,他差点就要忍不住站起来踹晏沉一脚。
  但一抬眼对上谢濯玉平静如水的眼睛,他又把火压下去了,脸上绽开笑容:“我带来的东西自然是我收拾,怎么能劳烦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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