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至于容乐珩,他早就喝得已经不省人事,趴在桌上醉死过去了,压根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唇角翘起,像是做了个好梦。
  除了半夏,在场所有还清醒着的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声音突然小了许多,谢濯玉觉得奇怪。
  是晏沉来了么?他想抬头看看什么情况,又怕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
  正犹豫着,下一刻谢濯玉就闻到了一股甜得腻人的脂粉香味,和浓重的酒气混在一起,刺鼻冲人。
  紧接着这股气味的主人就站在了他的桌前,入目是绣着繁复花纹的裙摆。
  他慢慢地抬起头,在看清面前的人后微微蹙起了眉。
  闯入视线的是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狭长凤目边用金红色的闪粉与颜料勾画出繁复的花和图纹,嘴唇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偏偏皮肤惨白没有半分血色。
  那张脸妖艳美丽,细看却又会总觉得有几分诡异,活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妖精。
  然而下一刻,这妖艳女子一开口就让谢濯玉愣了一下。
  那声音尖细得有点刺耳,像是捏着从嗓子里逼出来的,很像女子,但仔细听还是能辨出来这确是男子的声音。
  “君上新得的美人这容色当真是举世无双,我只看一眼,差点以为那九天上的仙人坐在这,啧啧。”妖精笑容越发的轻佻,将手里端着的酒碗往谢濯玉面前递,另一只手伸过来挑起谢濯玉的下巴。
  “我定要与美人同饮一碗酒,再共度一.夜.春.宵.。这一身衣衫很是衬你,让我好生期待衣衫下又是怎样的……”
  他止住话题,笑容意味深长,手指下滑想要碰谢濯玉的脖子。
  谢濯玉在他说出一.夜.春.宵四字时就已经冷下脸。
  昨夜噩梦的余悸、嘈杂靡乱宴会带来的不适甚至是他对晏沉动心的自悔与纠结全都冲上心头,然后在这一刻被这一句话看似玩笑实则侮辱的话全数点燃。
  谢濯玉用力拍开他的手,却在一声清脆的“啪”声里接过了那碗酒。
  然而妖艳男子刚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谢濯玉已经将那碗酒反手泼到了他脸上,狠狠地将碗砸在地上。
  妖精的笑容凝在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然而顺着面颊流下的冰凉酒液却又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谢濯玉却是把酒泼了他一脸。
  “你怎敢如此对我!”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表情阴狠难看,伸手就要对谢濯玉发难。
  然而谢濯玉动作比他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一道黑影闪过。
  谢濯玉捏着一枚锋利的碎瓷片,狠狠地扎在了男人的脖颈上。若不是男人反应迅速运用灵力护住自己,他的脖子肯定要开一个血洞!
  饶是如此,那脖颈上仍然被划了一道食指长的口子。
  谢濯玉目光冰冷地盯着那张被酒水弄得狼狈的脸,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他仍未松手,全然不顾自己的手指和手掌也被瓷片划破正在往下淌血,只是继续用力想把那瓷片往妖精男脖子里扎,有一种要把整个瓷片都捅进去不罢休的意味。
  而他的眼神和这个举动终于彻底激怒了妖精男。
  第38章 舔伤
  他抬手紧紧握住了谢濯玉的手腕 ,尖利的长指甲掐进细嫩的皮肉。
  那张妖艳的脸变得越发狰狞扭曲,极尽癫狂之色,声音也变得凄厉粗哑。
  “没关系,你死了就绝对不能拒绝我了……漂亮的东西都会是我的,嗬嗬哈……”
  谢濯玉当机立断地松开碎瓷片,想要往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然而手腕却被那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手死死钳住,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抽身。
  诡异的怪笑戛然而止,妖精男突然出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地袭向谢濯玉心口,竟是要以手剜他的心!
  人群中的半夏倏地站了起来,足尖点地飞身就要扑过去救谢濯玉。但到底是晚了几秒,来不及了。
  谢濯玉心知躲不过这遭,咬牙抄起一只筷子捅向妖精男的眼睛,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袭来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而本该被轻松避开的筷子却真的捅进了妖精男的左眼。
  星星点点的温热鲜血溅在了谢濯玉白皙的脸上,像是红梅落在茫茫雪地里。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搞不明白这奇怪的事态发展。
  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种恐怖的威压就在下一刻席卷了整个殿厅。
  仅一个呼吸间,殿内除了谢濯玉外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谢濯玉面前的妖精男则突然捂着脖子仰面倒了下去,刚刚袭向谢濯玉的那只手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形状,手指时不时轻轻抽搐一下。
  谢濯玉可以确定,他还听到了骨头咔咔碎裂的声音。
  他倒下后,视野便没了遮挡。
  紧闭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无息地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而晏沉就站在那里。
  夜明珠明明将室内照得亮堂无比,谢濯玉将晏沉阴鸷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却仍在某一瞬间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晏沉像站在无边黑暗里,没有任何一束光能落到他身上。
  那双深潭一样的黑瞳无声地望向谢濯玉,然后在看见谢濯玉正往下淌血的手时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
  晏沉抬腿走向谢濯玉,步伐不急不缓,如同在月下花丛中闲庭漫步。
  但他的每一步无疑都踩在了其他人的心尖上,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大气不敢出一下。
  谢濯玉重新在软榻上坐下,下意识要将手规矩地搭在膝上却又顿住了。
  低头看了看仍在往外流血的手掌,再瞥了一眼干净的衣衫,他抿了抿唇,最后轻轻搭在了桌沿。
  走到容乐珩桌前时,晏沉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动了一下。
  下一刻,容乐珩突然就被一种暗力打醒了。
  他仍醉得两眼发晕,捂着头恼怒地抬起头,对上了晏沉阴鸷的眼神。
  “你干……”容乐珩刚张开口吐了两个字,突然就停了下来。
  目光所见的人全都跪伏在地,属于晏沉的威压使得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而他清楚地在酒香与美食的香味中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张地抬头去看首座的谢濯玉,将他脸上的血迹尽收眼底。
  而在那桌案前方的地上还躺了个人。
  仔细看清那人的脸后,容乐珩突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血族的那个的妖孽东西肯定又发癫了。
  晏沉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挪开了视线,走到了主座前。
  随着他不断走近,妖精整个人都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抖如筛糠,全无方才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
  “血华,你当真是好样的啊。”晏沉停在他面前,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抬腿踩上了妖精的胸口止住了他试图将身体蜷缩成团的动作,他像是试新鞋子是否好穿一样踏了两下。
  这动作看着漫不经心没用几分力,然而下一刻血华就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晏沉收腿很快,然而靴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到了几滴血,只是魔血偏黑,落到黑色靴子上也不太明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眉毛轻轻皱起,看向血华的目光越发森然。
  血华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血族原本就是魔族里实力无比强大的一个种族,在晏沉一统十境后表面臣服,不轨之心却从未消散。
  他的兄长自百年前上任族长后,血族就已经在暗地里筹谋着要将晏沉从这魔君之位拉下。
  而今日,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晏沉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今日的年宴,他应该会死!
  “啧,我没死,看来真是让你很失望。”晏沉垂眼看着血华那张阴柔妖艳的脸,手抬到空中,指尖突然出现了一团金红色的火苗。
  血华在看到那团金红色的火苗时瞪大了瞳孔,吓得涕泪横流,凄厉的求饶从喉间冲了出来:“君上饶命,反叛的事是他们策划的,我真的……”
  晏沉皱了皱眉,笑容越发阴鸷,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低贱的牲畜:“真是跟你的族人一样蠢。”
  他轻轻摇了摇头,食指一弹,那团金红色的火焰轻飘飘地落到了血华的脸上。
  几个呼吸间,那金红色的火焰就弥漫开来,将血华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地上的火人已经没了踪影。
  火焰很快灭掉,地上只剩一个红色的小珠子——仔细看去,红珠上的纹路竟是血华的人形。
  所有魔人目光呆滞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地方,眼底深处是滔天的惊恐。
  只一团小小的火焰竟能在几个呼吸间将人烧得神魂俱灭,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君上的实力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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