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杀被说得轻描淡写,他却觉得那时晏沉经历的定然比现在危险一万倍。
  他根本不用再去问任何人,就已经信了容乐珩所说。
  因为这几个月与晏沉接触下来,他未曾见他杀过任何一个人。
  谢濯玉推己及人,想想那些与自己有关的荒唐传言,更觉传言不可尽信。
  他突然就涌起一种迫切的欲/望,想要探查清楚竹青背后的真相。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就觉得好累,以至于接下来的路他伸手扶着墙走了许久。
  然而走了一会,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低头,然后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的腰间空空如也,本该悬在他腰间的那个兔子玉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实在想不起来掉到了何处。
  谢濯玉眼前突然闪过了晏沉那夜的笑脸,那句听着别有深意的“别不要它”回响在他的耳边,重重地集在他的心尖。
  他突然就觉得胸口无比窒闷,以至于喘不上气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转过了身,沿着路低头寻起了那玉坠。
  他寻得很认真,却一无所获。
  不到半个时辰后,他又站到了容乐珩的院子门口。
  那院门还是他离去时大敞着的模样,像是欢迎任何人进去。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敛眉进去了。
  谁曾想这一进去,坠子还是没寻到,他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
  容乐珩没有起身,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里。
  等神识探得他已经离开了院子,容乐珩噌一下跳了起来出了房间,一个飞身跃上房顶,甚至化出原型龙身窜上高空,急速赶往不归殿的方向。
  一炷香后,他化回原型突然摔在不归殿院子里,疼得龇牙咧嘴。
  不等晏沉黑着脸将他丢出去,他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地将谢濯玉说的那几句话都透给了晏沉。
  晏沉噌一下站了起来,伸手将桌上的一整套名贵茶具扫到地上全部砸碎,清脆的破碎声不绝如缕。
  他的额头爆起道道青筋,原本冷厉的表情凶恶狰狞好似厉鬼。
  “他居然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东西才冷我!”晏沉着魔一般重复着这句话,神色愈发癫狂,可若仔细看去,又有几分委屈。
  “不是那样的啊……”他突然跌坐回椅子上,有几分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
  把真相告诉谢濯玉不难,可是如何让他信自己,晏沉实在不知道。
  他望着面前的空气,自言自语一般将前因后果说给容乐珩听。
  谢濯玉站在房间门口后背紧贴着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房中侍女的对话。
  跟在容乐珩身边伺候的两个侍女她们在容乐珩也离开后就进殿收拾好了茶具。
  她们无事可做闲得要命,索性约了俩认识的小姐妹来一起打叶子牌。
  手上的牌打得激烈,嘴巴却也不停,仗着无人什么都说,谢濯玉来时恰巧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
  几个女声感叹了一通晏沉对他的与众不同,忍不住就要拿以前那些人与她比,在谢濯玉之前被送来的竹青也就顺势被提起。
  “所以,那人竟是君上主动留下,还主动安排去扶桑阁的?!”
  “是啊。想不到吧。”
  “我记得,当初竹青可是声泪涕下苦苦恳求声泪齐下说被退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一张牌甩在桌上的清脆声响,偏细的女声听着有几分唏嘘,“他苦苦恳求说愿意留在魔宫做个普通侍从,君上都懒得理他,最后还是半夏点头他才留下的。”
  “人比人气死人嘛。”
  “诶对了,说起竹青,我这次回来,好像一直没见到他呢。”
  “我的好姐姐,竹青他早死了啊。”
  “啊?这是为什么!”
  那被问的侍女一下子就来了劲,絮絮叨叨地从头说了起来。
  谢濯玉站在门外听了个全,表情和眼神都无比怔然。
  一开始分去伺候谢濯玉的人其实就只有十三和十七,竹青是主动向半夏请求要去扶桑阁的。
  谢濯玉是晏沉第一个主动开口留下的宠/姬,还被安排在离不归殿最近的扶桑阁,足可见其不一般。
  竹青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其实被退回去他也有本事爬上其他魔族权贵的床。
  可那些样貌不佳的魔族怎比的上长相俊逸的魔界之主!
  所以他不惜自贬身份留在魔宫做个侍从,一待就是三年,只求寻得一个机会接近晏沉。而突然出现的谢濯玉就是他等的这个机会。
  去扶桑阁伺候,他就可以趁君上来见到君上,到时候总是有办法露脸并接近君上的。
  竹青算盘打得啪啪响,就差做梦以后上位魔后了。
  可他去了扶桑阁,很快就发现不对。
  第48章 最后邀请
  第一日晚上,十三就来找他讨衣服,竟是要给那位主子穿!
  就是再落魄的宠/姬,也不至于沦落到连换洗的里衣都要找下人讨的地步吧?!
  他觉出不对后刻意好几日都没有露面,只在暗中关注着主殿那边的动静。
  很快,他的担忧就被证实了——君上一次都没有来过。
  而他那个利用谢濯玉获得露脸机会上位的计划自然是泡汤了。
  竹青恼怒至极,又强忍着等了几天仍不见晏沉的人影后更是想直接带着细软离开扶桑阁,只是想想反正谢濯玉也没找过他,他又留了下来。
  他一开始是说要留在魔宫当侍从,可凭着那一张好脸蛋和比起其他魔侍高了不少的修为,这三年他混得倒是如鱼得水,压根就没做过什么苦力活。
  要他当个低贱的奴仆去服侍人,想都别想!
  “那他怎么好端端的死了?”一个声音疑惑地问那个絮絮道来的侍女。
  被问到的侍女像是就等她问这话,登时睁圆了眼,比了个让小姐妹凑过来些许的手势,声音却也没小很多,至少谢濯玉还是能听得清楚。
  “有一日,他跟好几个魔卫凑在一起说话,不知怎的就说到了扶桑阁是那位。
  “当时好几个人都说想知道那位到底有多好看,有人被半夏喊去帮忙搬东西时见过,当下就出来证言了。”她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顺手再甩出一张牌。
  “他那心眼子比针孔还小,哪能受得了别人在他面前夸人夸得眉飞色舞面当场就拉了脸来,然后他……”年轻的姑娘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些许厌恶的神色。
  “你别卖关子啊四儿……杠!”坐她对面的女子轻声催促道。
  “他就说要带那几个人去扶桑阁直接看人,还说若是他们想,再做点别的也不是不行。”四儿拉着脸看自己的牌,想起当时听人复述的话只觉无比晦气,“大概就这意思。这是别人复说给我听的,我也不在现场。”
  坐在她右手边的人适时接茬:“然后呢,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就……”她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儿突然打了个寒噤,话语却没没有半点同情,听着还有点大快人心的意味:“他们那话刚好都被君上听了个全,阿七说君上发了好大火呢!那几个魔卫都被丢去万魔窟了,竹青则是下了死间狱。”
  其他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乐珩的两个侍女原也是魔宫的人,魔宫无人不知死间狱。
  有进无出,一进死间狱方知死亡才是解脱。
  有人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有几分唏嘘:“所以说,这长得好也不是免死金牌啊。”
  “呸!”四儿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还同情起他了,你忘记他怎么作福作威的啦?他又贪又蠢,当真是活该好吧!”
  “那也是,我跟你说……”
  后面的话就尽是些竹青以往作恶的苦水,很快就换了话题。
  谢濯玉转身离去不再听。
  他面无表情地回到扶桑阁,淡淡地吩咐迎上来的十三只要他没有出来就不要来打扰,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
  扶着桌子慢慢地在桌前坐下,谢濯玉终于松懈下来。
  双手交叠,腰微微弓起,他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少有地作出了逃避的姿态,背影看着有点脆弱。
  那些对话在他脑海里打转,一点一点将精力从他身体内抽走。
  可他却前所未有的轻松,胸中那口久积多日的郁气终于消散了。
  卸去心头重担后,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上一个好觉。他确信这一觉会很安稳,不会有厉鬼入梦索命、不会有人再厉声呵斥戳他脊梁骨。
  至于旁的感情也好、原定好的离开计划也好,暂时都被他抛诸脑后。
  汹涌的困意扑了上来,谢濯玉甚至没有回床上,直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暮色西沉时分,扶桑阁的寂静被一阵富有节律的叩门声打破。
  敲门的人得不到回应也不恼,只是很有耐心地叩门,打定主意要叩开门见到谢濯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