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妹妹!快把夫人放下来!”湛嫣站了起来,蹙眉,“你这样泼辣,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李夫人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孩子人虽然小,手劲儿可不小,当即慌了——
“来人啊!快来人!她要掐死我!”
“四妹!住手!”
一道男声自阁外传来,众人一看,却见一个文质彬彬的青衣男人走了进来。
男女有别,女眷聚会,男子本不可入,可这青衣男人却像是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
许氏见到他,立刻像见到了主心骨:“德儿!快,快阻止你四妹!”
湛三公子,湛德。
他十六岁那年便天资聪颖的过了殿试,京中都道他年少成名,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湛小松这一次显然是真被激怒了,不想同他们说话,揪着李夫人的脖颈,便来到了窗边——
“闭嘴!!我忍你们很久了!”她红着眼睛怒吼,“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们欺人太甚!”
她们在阁中三楼,底下是个结了冰的锦鲤池。
李夫人看着窗下的高度,眼前一黑,急忙挣扎起来,“湛四!放手!否则我相公不会放过你的!”
“是啊,四小姐冷静啊,这可是京城首富家的夫人。”
“惹了她,你没好果子吃的……”
所有人都在劝她。
湛嫣漠然的站在人群后,眯起眼睛,没有开口。
——苏家主母要她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螣妾,说湛小松这个妹妹的样貌不错,若她未能及时开枝散叶,便由这个庶妹行繁衍之责。
若湛小松生了男孩,便可将孩子过继到湛嫣名下,而后再杀掉湛小松。
湛嫣那时微笑着答应了苏母的话,可私底下却并不想这么做。
她不能明着说,便只能同弟弟商量,设计着让湛小松犯个滔天大错、先死一步。
譬如,现在——
“那又如何!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湛小松疯道:“我娘死了,我哥现在也不见了——他肯定被你们弄死了!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明明、明明……”
她竟哽咽起来,浑身颤抖着低喃:“明明我们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
李夫人察觉她的不对劲,借机一挣,推开了她——
轰!
阁楼旁的窗栏竟断开了。
湛小松猝不及防,跌落下去——外头冰天雪地,三楼坠下去,不死也要半残。
“啊!!!!”
屋内屋外都响起了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赶到——
湛小松尖叫一声,以为自己要落下去了,但手臂却忽地被一双手拽住了。
她恍然回神,身躯却已被捞了回去——
湛月清揪着她的手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人拽了上来。
他太弱了。
居然连个十来岁的姑娘都差点抓不动。
回头可得多练练臂力。
“哥……”
却是湛德和湛小松的声音一起响起。
湛月清冷着脸,扫过堂中众人,有的女眷见不得方才的场面,受到惊吓,已被自家下人扶出了花阁。
堂中如今只剩了湛家人。
“湛月清!”许氏有些惊愕的看着他,“你怎么……”
湛月清却没理她,而是看了眼湛小松,低声温柔道:“妹妹,你没事吧?”
湛小松通红的眼睛里落下泪水,抱住他,大叫一声:“我……没事、我没事!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啊?!我、我好担心你呜呜呜呜……”
她哭了起来,大惊大喜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此话一出,知晓内情的湛家人都神色一僵。
湛德更是眼神惊疑起来。
——湛月清,怎么会还活着?
先不说迷药的事,只说手臂上取血留下的伤口,加活血化瘀的浴池水,都够他伤口崩开喝一壶了。
他怎么会还活着?
他收买的两个侍卫没做实事吗?
——湛月清确定湛小松只是受惊过度的晕倒后,才起身,盯着湛德,学着暴君阴恻恻的语调,冷冷的道:
“三弟。”
第8章 “艳鬼”讨债
“三弟,你觉得我昨天去哪儿了?”
他的嗓音十分清冷,宛若尘世外的仙。
可落在湛德耳朵里却像恶魔喃语。
湛月清长发半扎,发间有个小金簪插着,身上穿了件月牙白的金竹祥云纹内袍,外面披了件墨青色的大氅,看上去像个矜贵的小公子,没有半点平日里那对万物都带着恐惧的畏缩模样。
湛德皱起眉头,敏锐的察觉不对。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何现在像变了个人?
还有这衣服……他怎么会有此等绸缎的衣服?
他只在宫里夜宴时,见某些一品官员的夫人穿过。
许氏也连忙出来打圆场,“老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你们不清楚吗?”湛月清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
湛德眼眸一动,忽地扑了上去,疯了一样的撕开湛月清手臂上的衣服——
那道划伤还在。
湛德蓦然顿住。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他仍然喃喃着,然后又想探出手去撕湛月清的脸,看看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然而湛月清又怎么会让他碰到?
他抬手狠狠一推,脸上露出个假笑,“弟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湛德被推得踉跄了一步,却咬牙切齿,“你不是湛月清!湛月清不可能还活着!”
湛月清神色一凛。
他怎么如此笃定?
原主的死,和这个弟弟有关系?
“哦,那你觉得我是谁?”湛月清眉头轻轻一挑,轻笑一声,一步步走近湛德——
“鬼么?”
轰!
窗外忽地一声惊雷,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傍晚了,暗了下来。
破了的窗户外也透进来一股冰冷的风,将屋内的炭盆全都吹灭了。
湛月清衣袂被风吹动,那张苍白的脸上有着湛德从未见过的神色。
像即将食人的花,也像……缓缓升上夜幕的月,散发着奇异的、让湛德心脏一麻的光辉。
墨绿色的大氅,殊绝的神情,花阁里被风吹得纷飞的白色花瓣,衬得湛月清像个艳鬼。
艳鬼的身后是窗户外缓缓爬上夜幕的月。
外面打着雷,花阁里的垂帘被风吹得扬起,这场面太过诡异,许氏和湛嫣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太冷,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抱作一团。
她们很清楚——湛月清不可能还活着。
……送上小轿之前,湛月清便只剩了一口气。
陛下向来暴戾,动不动就杖毙人,怎么可能会屈尊救一个卑贱的奴隶?
“二、二弟,”湛嫣开了口——
湛月清忽地转眸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惊人的凉意和……杀气?
湛嫣嘴唇一动,一时竟然不敢说话。
“说啊,弟弟。”湛月清淡淡的扫了湛德一眼,语气轻忽:“你觉得我是什么?”
湛德吞了吞口水,身体害怕的微微颤抖,他看到了湛月清身后的那抹月光——
“不……”湛德喃喃起来,忽然疯了似的往外跑——
门却打不开。
屋外,周九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守着门。
屋内,湛月清眯起眼睛,看着湛德这幅模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一次轻笑出声。
他伸出左手——这只手戴了黑色的手套,是为了遮盖毒纹。
“弟弟。”
身后的声音如同从天边飘来,这句话像什么捉妖的魔咒,湛德面色瞬间痛苦起来,竟然剧烈颤抖着,不敢动作。
“儿、儿子?”许氏惊疑不定的看着湛德,“你、你怎么了?”
湛嫣也眼神惊愕。
——湛德太古怪了,面色好像瞬间苍白了,又好像想吃什么,伸手捂住嘴唇。
湛月清又笑了,发号施令一般,“过来!”
湛德面色崩溃到了极致,样貌丑恶无比,撞到了湛月清身前,想抬手抓他——
湛月清却偏身一闪,抬脚踩上那张脸,惊讶道——
“湛德,你怎么没力气了呀?”
“湛月清!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或是母爱作祟,许氏竟然敢扑过来,她伸出玉白的手,抓住湛月清,“你到底——”
湛月清偏身一躲。
她的捕捉落了空。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许氏和湛嫣都做过不少亏心事,又是一抖。
“……你,你是人吗?”许氏喃喃着,“今天的一切都是梦吧?”
“给我——!!!”湛德忽然怒吼,“你的血——!”
湛月清嗤笑一声。
他没猜错——湛德果然喝过原主的血。
只是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