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湛月清写完一张,重摸一遍,蒙着眼行动不便,还不小心磕到了膝盖。
  腿上一疼,眼眶热了一下,红色的发带也被穿堂风吹得掠动起来。
  他的发丝乱了,发带飘扬在脑后,露出的下半张脸虽然苍白,却很精致,宛若神明炫技之作。
  997:【让你装13。】
  它自顾自地和湛月清吵架,没注意到人群忽然静了下来。
  “这君家二公子……”
  良久,有人小声开口,“长得不错啊。”
  “是有点……”
  “没想到朦朦胧胧的……也挺好看。”
  ……
  湛月清眼前一片黑,不想和系统计较,也没听到人群里的声音,他只自顾自地坐着,专心的写了一张又一张宣纸。
  宣纸上写满了,换位置后,第一次摸是哪种、第二次摸又是哪些……
  “三炷香已至。”
  时忍冬开口了,冷笑起身,准备去瞧他的答卷。
  湛月清眼前也终于光明,抬手解开了发带,露出了绯红的眼。
  堂外又吹来一阵雪风。
  君羽书:“……”
  人群鸦雀无声。
  纪鸿鹄:“这是难哭了?”
  纪墨玉:“他是磕到膝盖了,我看着他磕上桌子。‘砰’的一下,好大一声呢。”
  百廷玉:“你们说那发带我要不要收回来卖给安王殿下?听说他喜欢雌雄莫辨的美人,还爱闻美人的衣服。”
  三人交谈很轻,无外人听到,堂中考官开始阅卷。
  湛月清揉了揉膝盖,走回了君羽书身边。
  “哥哥……我收回我不要大夫的话,你找个人给我看看膝盖……”
  这身体也太弱了!
  君羽书恍惚回神,“啊?啊?让我看你膝盖?”
  湛月清:“?”
  算了,他还是回去自己瞧吧。
  那伤磕在左腿上了,左腿有毒纹,也不好让外人看到。
  考官阅卷还有些时间,下一名考生开始考了。
  陆陆续续有考生出来,湛月清拉着君羽书在外房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喷香的糕点勾回了君羽书的思绪,他心情复杂的转头一看——
  湛月清在吃糕点。
  那糕点外皮是晶莹软糯的白色,里面包了红豆沙。
  “哪来的?”君羽书凑过去,“我也要。”
  湛月清把油纸包一递,“宫女说是御膳房的。”
  君羽书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转而说:“陛下好久没这样了。”
  湛月清诧异抬眸:“什么?”
  他也要触发那种‘少爷终于笑了’的霸总剧情吗?
  君羽书叹气,摸了摸湛月清略微有些炸毛的头发,“你先前在马车里不是问我,陛下有没有嫔妃吗?”
  湛月清一顿。
  “没有,”君羽书道:“他继位以后越来越吓人,女的见了跑,男的见了哭,鬼见了也不敢靠近。”
  湛月清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想起了昨夜谈槐燃‘吃人’的模样,和现在君羽书说的差不多。
  “那他没继位以前是什么样?”
  谈槐穿越很久了吗?
  君羽书想了想,“以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们在雁北猎场打过猎,他还教过我射箭,可厉害了。他骑着马,马在跑,离得很远,也能把野猪一箭射死——而且那会我十岁,他才十六岁。”
  十六岁,高中?
  湛月清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现代的谈槐。
  他和谈槐是小学认识的,初中懵懵懂懂,高中毕业成年那天尝的禁果。
  但只疯狂了那一个夏天。
  后来他就因为某些事进了谈家,也和谈槐分开了。
  直到五年后,谈老爷子死了,他才在葬礼上见了谈槐一面。
  那时的谈槐二十三岁,穿着黑色大衣,眉目冷淡,蓄了浅棕色的中短发,丝毫没有十六岁时的模样。
  十六岁的谈槐,是会因为他一句话便动容不已的。
  他随口说句想要什么,谈槐没多久就会寻来。
  他瘦了点,谈槐会吱哇乱叫着你爸妈是不是又不给你吃饭。
  可二十三岁的谈槐却不会因为他而动容了——
  那一日,纯白的葬礼上,湛月清面无表情的宣读完了遗嘱。
  有人在质疑为什么遗嘱里大部分财产会给一个养子,也有人质疑遗嘱真实性,却被谈老的人压了回去。
  唯有继承人冷漠的开了口——
  “那你呢,你也是遗产之一吗?小、妈。”
  谈槐如霜雪般冰冷的声音响彻灵堂,面容却不为任何人所动。
  湛月清心间一窒,看到了他的眼神,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恶鬼吃人。
  “不必如此唤我,我和你父亲从未有过情谊,也没有任何关系。”湛月清面色冷淡的和谈槐对视,没有半分畏惧。
  谈槐看着他,也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知道,因为容貌和日夜守在谈老身边的缘故,谈家对我的谣言颇多。”湛月清说着,目光扫过台下谈家的继承人们,那些人有的面色冷淡、有的目光贪婪。
  “他们传谣说我是谈老爷子的续弦,这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些所谓的、死去的‘续弦’,也只是你父亲病了、需要让人帮他每时每刻试新药的人……药效太厉害,那些人没有撑过去,所以死了,才有了那么多的‘续弦’。”
  “我也没有撑过去。因为频繁试用新药,我患了癌症。”
  湛月清双手撑在台上,仿佛不这样就站不稳似的。他脸色苍白的垂下眸,嗓音清冷。
  他没有去看谈槐的脸色。
  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太短暂了。
  时光荏苒,湛月清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十六岁的谈槐是什么样了,可随着君羽书的话音,他隐约又描出了那个少年的轮廓。
  鲜衣怒马,少年得意。
  “……可是我这两天见他那样子,”湛月清眨了眨眼,歪头看向君羽书,“和你说的差别也太大了吧,他比你大六岁?那现在是有二十六岁了?他这些年过得如何?父母爱他吗?你爹是太师,太师支持他吗?”
  君羽书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说:“看来陛下把你打得真的很严重,要我为你找个大夫吗?你真的忘了很多事。”
  湛月清一顿,转移了话题:“不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阅完卷?你不是说晚上要带我去春兰楼?”
  他太想知道这些年的谈槐遭遇了什么变成这样,却忘了防备君羽书。
  有的话是不能问的。
  君羽书闻言一噎。
  他明明先说的春花,湛月清却只记住春兰。
  两人说着话,却没注意到院中偏远之地,有一道目光定格在了湛月清脸上,那目光反复逡巡,落在那只戴着手套的左手上。
  ……
  午时,雪风凛冽,院中放榜了。
  纪鸿鹄抱着双臂,守在榜前,目光在考生中来回瞧了瞧,没看见时院首要的人,遂问:“君月清呢?”
  “好像和他哥出去用午膳了?”
  纪鸿鹄:“……”
  给他等饿了是吧。
  他哼了一声,又看了看,确实没瞧见人,便回院复命。
  “纪师兄怎么这么问啊?”考生不解。
  “榜首……”有考生颤着声音,“榜首是君月清!”
  “什么?!他蒙着眼睛还真对了?他错了几道?”
  那考生闻言再看,榜首的君月清竟一道也没错——
  他的名字后还有句判言:
  “字太丑,宛若鬼画符,请该考生回去多加练习,若不练习,以后开方,病人恐看不清字迹。”
  “……”
  午时,皇宫中。
  “陛下,那位夺得了头筹!”周九乐呵呵的小声禀报,“还有,那位的父亲要见那位,要告诉那位吗?让他去见自己的父亲?”
  谈槐燃捏着手里那团血淋淋的东西,底下跪了一地的宫人。
  宫人们颤抖着身躯,只是跪着。
  他们说话像在讲绕口令,001十分警惕:【那位是哪位?】
  谈槐燃并未对他们的话表示出任何偏向,连神色都没变。
  “陛下是不是头疼?”周九试探,“可要吃点时大人的解痛丹?”
  殿中一时寂静。
  过了会,谈槐燃终于淡淡的开口:“他回宫了?”
  俨然忘了昨天自己说了什么。
  “没有,他去春兰楼了。”周九小声说。
  砰!
  他手里那团血淋淋的东西被捏爆开了来。
  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颗人心。
  “去、青、楼?”
  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咬牙切齿,阴恻恻的。
  第16章 我鬼混回来啦~~
  京中春兰楼,极为有名,却坐落在一处小巷里。
  君羽书看起来像这里的常客,拉着湛月清轻车熟路的进来了,带着他直上二楼,推开了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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