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卯时是凌晨五点。”谈槐燃听上去在给他解释。
  湛月清眉心一蹙,脑子缓慢转动——他几点回来的?
  这么久,谈槐燃还没……
  “叫。”谈槐燃话音催促。
  湛月清似乎是真困狠了,管杀不管埋,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睡过去了。
  谈槐燃:“……”
  与此同时。
  夜色渐深,春兰楼里暗了下来,喧嚣褪去后,诗画回到了房中。
  房中却早已有人了。
  诗画眉头皱起,扯开帷幔,见到了帷幔后的黑影——
  那人戴着黑色的、飞鸟样式的面具,靠在他的床榻上。
  “阁主……”诗画喃喃,“你怎么会在这里?”
  飞燕阁主轻笑一声,却指了指天边——
  “诗公子,会看天象吗?”
  诗画瞧了一眼,怔住了。
  客星犯紫微,意叛乱。
  “今日阁中的燕子一直叫,叫着叫着,我便发现,世间有了第三个帝皇命格——还落在了玄宁。”
  诗画垂眸,没有说话。
  飞燕阁主却绕着他走了一圈,将手放在了诗画肩上,“帝皇命,药人血,你觉得……第三个人,是谁?”
  诗画冷笑:“反正不是你。”
  “谁跟你说我想当皇帝了?”飞燕阁主拍了拍他的肩,“第一个帝皇如今已在君位,第二个帝皇命,在我掌控之中……我想让你帮我查,第三个是谁。”
  诗画一顿,“第二个在你掌控之中?是谁?”
  飞燕阁主:“漳丘。”
  脑海里瞬间浮现漳家信息,诗画眉头挑了挑,“寒门子弟?”
  “不错。”飞燕阁主说:“不过今日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将星’。这名‘将星’的选择极为重要——那些帝皇命必须要有此人的辅佐。”
  诗画笑了,“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找那名‘将星’吧?”
  飞燕阁主抬眸,“不。我亲自去找。”
  *
  翌日,锦绣宫中,湛月清很早便被叫醒了。
  起来时他迷迷糊糊的,身边传来了谈槐燃的声音:“穿衣,跟我去天牢。”
  湛月清瞬间吓醒了,手里也多了件衣裳,一脸懵的看着谈槐燃。
  他不就昨晚先睡一步么?今天怎么就要打入天牢了?!
  “陛陛陛陛下……”湛月清抱着衣服,扒住床,像只树袋熊,“你太过分了,你昨夜刚睡完我,今天就要把我打入天牢?!”
  谈槐燃:“……”
  他瞧了眼时漏,冷笑一声,“朕睡到你了吗?”
  湛月清没想到真是因为这事,愕然的睁大眼睛,眼眶一红——
  “……不打入天牢,带你见你爹。”谈槐燃无奈的多加一句。
  诶?!湛月清眨眨眼,眼眶又不红了,他有点迷糊的皱了皱眉:“哪个爹啊?”
  “湛镜。”
  话音落下的刹那,湛月清只觉得后颈被抓了起来,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竟能单手拎起我?湛月清微微愕然,下一瞬便察觉自己被人接住了。
  抬头一看,是周九带了几个奴婢,他们的手上放着一套白色织金袍。
  “为他更衣。”湛月清听到谈槐燃冷冷道:“一刻钟内换好。”
  湛月清一怔,没懂换好看的衣服做什么,但没过多久便明白了为什么——
  半个时辰后,督卫司中。
  外头冰天雪地,司中暗无天日。最深处的牢房里,纷飞的雪从窗户飘进,晃晃悠悠的落进牢房的桌上。
  桌边蜷缩着一个人。
  是湛镜。
  短短的时间里,湛镜的脸色已不像人了,头发凌乱,形销骨立,显然在督卫司中吃了不少苦头。
  ‘鬼叔叔’和狱中八十一种酷刑,可不是说着玩的。
  八十一道中,有一道‘鬼闻哭’,便是将犯人的皮剥下来。
  据说,这是暴君谈槐燃亲手定下的八十一道酷刑,专门折磨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湛镜自知犯的错够不上被那等酷刑折磨,但别的小刑可是免不了的,如今他的十指上夹着拶,看上去十分凄惨。
  “你昨天说传信给你儿子湛月清,想让他来见见你,你有话对他说……”
  穆舟的声音忽然在幽暗的不远处响起。
  湛镜动了动眼眸,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点希冀,沙哑着声音:“他来了……他来了吗?”
  他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喃喃着:“我知道,他会来的,他一直在找他的身世……”
  穆舟瞧了眼面前的湛月清——
  湛月清顿住了,好似在可怜湛镜。
  “……他来了。”穆舟冷笑,心中却对湛月清又加了一层不满。
  莫名其妙的可怜,会害死你自己!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湛月清微微蹙眉。
  穆舟舔了舔唇,仿佛吃的是血,脸上露出个笑。
  “科举舞弊,这点算轻的了。”
  第19章 处理湛镜【修】
  科举舞弊?
  湛月清怔了怔,想到了圣旨上的话,有些呆愣。
  他以为那是谈槐燃杜撰呢,没想到是真的啊……
  湛镜,为了那个弟弟,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个想法刚出现,心头莫名生起了一股怨气。
  是原主的。
  湛月清半蹲下来,看着面前的湛镜,微微歪了歪头,忽然笑了。
  他的神情有些残忍,可牢窗外投进的光映在湛月清脸上,倒莫名显出些天真。
  湛镜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却还是忍着疼痛,落下泪来,“我的儿啊……我终于见到你了……”
  面前的中年人已没了湛小月记忆里那副张牙舞爪、冷漠旁观的样子。
  他头发白了许多,跪在地上,而昔日里一脸卑微、衣衫破旧的湛月清却一身华服,样貌精致。
  湛镜顿了顿,心底也忍不住感叹这个药人的美貌,下意识的想起了那道翩若惊鸿的蓝衣身影——
  湛月清却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叹气:“你见我做什么?”
  “小月!小月,往日是我苛待你了,舞弊之事是我之错……可你弟弟没有参与啊,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他不会下毒谋害陛下——”湛镜涕泪横流,模样十分凄惨的求着他,“你去求大理寺,让他们彻查……给你弟弟一个清白……作为报答,我会告诉你,你的身世……”
  湛月清冷漠地别开眼,“不需要。”
  反正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再者——凭什么他去求?
  他又没得到半分好处。
  即使原主有,那也在用他换湛德时抵消了。
  湛镜见状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你在怪我用你换你弟弟?为父没有办法啊!那是陛下的旨意……”
  “他下旨了吗?”湛月清看着他,心中一阵寒意,“湛镜,他只是让人暗示了你……”
  “那也是陛下的错!难道你要站在他那边吗?!”湛镜忙不迭打断他的话,“他今天若杀了我,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还要委身于他?”
  湛月清笑出声来。
  “你也知道是委身啊……”他喃喃道。
  湛月清眼眶微红,却是因为原主境遇。
  明知是错,还要推湛小月过去,到了现在,也并不认错。
  “暂且不论你要求一个‘奴隶’去违抗主人是不是异想天开……湛镜,我只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陛下的错,才送‘我’入宫,那是我让湛德下毒的吗?!”
  湛月清胸膛起伏着,气得胃疼,却还是道:“他湛德前程似锦的时候,你想过我……不,不说我,我毕竟不是你亲生,你想过你的女儿吗?你有好好养育过他们吗?你没有养育之心,又为何要我还你这养育之恩?就凭你那几口残羹冷炙?还是凭你的冷眼旁观?”
  原主的境遇看得他都委屈。
  主子的地位,下人的境遇,若是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为何又要把湛小月捡回来?
  湛镜精神一震,心里凉了一瞬,却哭得更惨了,提道:“对,你妹妹……你不帮帮你弟弟……也帮帮你妹妹……”
  “没有妹妹了。”湛月清抬起戴着手套的左手,脸上带着微笑,动作温柔的拂去湛镜鬓角白发,可说出的话却是如同鬼魂讨债般的恶毒——
  “湛家两大重罪叠加,已灭门了,湛家从此没有湛月清,没有湛小松……谁也没有了。”
  湛镜瞬间惊恐的瞪大眼睛——
  湛月清又淡淡的添了一把火,“你也该去陪他们了。”
  他起身,推开了湛镜,走出了牢门。
  “湛月清!!!”湛镜挣扎着叫道,“你以为你扒上暴君就能活吗!你不能——他也不能!!!”
  湛月清嗤笑一声,步步生风,走得更快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
  牢外,谈槐燃身着黑金华服,坐在手下搬来的座椅上,翘着腿,神色冰冷,脸色如鬼似的苍白,眼神像下一秒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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