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时忍冬闻言一顿,皱起眉头,看着湛月清。
湛月清抬起眼眸,“师傅,我没这么说,不信你问他们。”
他指了指时忍冬身后。
时忍冬转身一瞧,吓了一跳,“你们在这做什么?”
东西南北四院的弟子都跑来凑热闹了,还有些修地龙的工匠。
方才湛月清声音清冷,模样平静无比,反而是秦瑞扯着嗓子大叫,叫得周围院落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只听到了秦瑞的声音。
“师傅,我们就听到秦公子骂师姐不男不女,还问她走哪个茅厕……”
“太可恶了,这种人对男女都不一视同仁,日后要真考成了军医,又怎么保证他会平等对待每个伤员?怕是会看见人家缺胳膊少腿就放弃救治呢!嘶……丑八怪离远点!你也凑什么热闹……”
“是啊,战场上还有女将呢,他这模样估计以后还要偷看人家女将洗澡……”
秦瑞气得眼前一黑,“你、你们——”
“够了!”时忍冬‘以德服人’,一杖拄向了他,“你去洗一天茅厕!”
秦瑞惊讶得瞪大眼睛,连忙要骂人,却被自家小厮捂住了嘴。
“还有你!”时忍冬指向湛月清,“你去打扫一天脉案阁!”
湛月清一怔,却见纪鸿鹄悄悄挠他后背,示意他快答应。
“……是。”
这场闹剧终于谢幕,时忍冬冷着脸驱散了许多人,才又走到了湛月清面前。
“不服?”时忍冬冷脸问。
湛月清露齿一笑,“师傅这样做一定有师傅的道理,我没有不服。”
对待这样严厉又固执且自有一套逻辑的老人,只需装乖示弱就好。
若是真吵,也吵不出个头来。
“嗯。”时忍冬说,“不错,很有觉悟,你要记住,学东西也好、给人看病也罢,要适可而止,别太过心软。”
湛月清垂眸,“是。”
时忍冬望着他的样子,忽然问:“你有何志向么?”
湛月清一怔,想了想,“考杏林?”
“几等杏林?”时忍冬却是追问。
“一等。”湛月清定定的看着时忍冬,“我想成为您这样的杏林,医者仁心。”
时忍冬眯起眼睛,看向旁边躲远了的三个徒弟,又问湛月清,“你看不起秦瑞?”
湛月清眸光迷惑:“?”
时忍冬见状又加了句,“秦瑞想考军医,你看不起那样的军医?”
“没有。”湛月清更迷惑了,“为何要看不起军医?京中百姓是人,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也是人。若有天师傅叫我去战场给他们治病,我照样会去。”
时忍冬苍老的面颊上浮现一抹悦色,他清了清嗓子,“那么,这声师傅,你便叫一辈子罢,一个月后有杏林大比,考考你的真水平。”
湛月清一呆,不可置信。
“……在那之前,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时忍冬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湛月清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仿佛在风中石化了。纪鸿鹄拍了拍他,还以为他太伤心了,“嗨呀,打扫脉案阁是个很轻松的活儿,说是打扫也不对,其实就是整理那些脉案,还能看八卦呢,我跟你说,那个安王他不举……”
一句石破天惊的不举给湛月清惊回神了。
“咳!”纪墨玉用手肘怼弟弟,示意别乱讲。
纪鸿鹄还以为时忍冬杀回马枪,吓得连忙改口,“反正比扫茅厕好!不摆了不摆了,我去给你搬东西吧……你以后常住这儿吗?还是回太师府?”
湛月清没好意思说自己还一次都没去过太师府,只道:“反正这一个月肯定要在这儿了。”
……
皇宫中,海晏宫内。
案边的凝神香燃了半截,谈槐燃一身明黄龙袍,额头布了层细微的冷汗。
如同粉身碎骨的疼痛席卷全身,邪恶的001阴恻恻的说着——
【ooc的滋味怎么样啊?】
谈槐燃把桌上的杯盏揭开,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001嗤笑,【民间的中药止疼可慢得很……呵,治标不治本,你还是好好履行我给你的人设罢。】
药效并不立竿见影,但谈槐燃面色好了些,淡淡的道:“你有本事就现在控制我。”
上午他去督卫司亲自行刑了一些人,狂暴值重回98。
001闻言语气怨恨,【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你,完成我的大业。】
谈槐燃眯起眼睛,“辅助原男主的大业?”
001一呆,【你怎么知道原男主?你到底是谁??!】
谈槐燃低笑一声,“我还能杀了他呢。”
从本质来说,只要狂暴值不跌于80,他就能做自己。
只是……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
001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加强惩罚疼痛,奈何已是最大力度。
【你是个骗子。】001忽然说,【昨晚那位,根本就不是你的亡妻。】
谈槐燃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不和智障计较。
【你画上的亡妻,分明蒙着眼,那下半张脸,不长湛月清那样。】001恨道。
谈槐燃嘲讽一笑。
001简直厌烦他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你别让我逮到机会,逮到机会了,我非下旨弄死他……不,我要告诉他,你把他当成替身,我要逼他和你反目成仇。】
谈槐燃依然云淡风轻。
电子智障认不出湛月清,但他不信湛月清本人认不出他自己。
他并不害怕001把所谓的亡妻透露给湛月清。
再者……
“001,”谈槐燃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已不是温润的太子谈槐,你也不是能来去自如、随便给敌军透露防备图的自由身了。”
001顿住了。
“陛下?”殿外忽然有人传话,“钦天监求见。”
谈槐燃抬眸,一旁的太监立刻察言观色,示意将人带进来。
钦天监监正姓邵,单名鳕。
邵鳕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呈上一封折子。
谈槐燃接过来一看,眯起眼睛。
“第三个帝皇命格么?……有趣。”
“阿嚏——”
杏林东院,傍晚时天又黑了,下起大雪来,湛月清打了个喷嚏,眼尾都红了。
他从遍地脉案中抬起头,惊觉天色已晚。
这整理脉案的活,还真费时间。
“师弟……”调着药液的百廷玉抬起头,看着他这打喷嚏都能红眼的模样,没忍住挑起眉头。
湛月清察觉她的目光,露齿一笑,“怎么啦师姐?”
百廷玉瞧了他一会,忽然说:“那对耳坠,我没送错吧。”
湛月清还以为她问自己喜不喜欢,“没!我很喜欢,晚上就让……就串上!”
殊不知京中有种不成文的规矩,簪花戴珠的男子,大部分不爱女孩。
百廷玉一笑,不说话了。
湛月清便没在意了,将手里整理好的脉案放上柜子,去了另一边乌黑的矮柜。
这片柜子和别的都不同,这片上锁了。
“师姐,钥匙呢?”湛月清凑回来。
百廷玉掏出两把钥匙丢给他了。
湛月清乖乖拿着钥匙拧开了锁,里面竟然是一堆明黄色的陈旧脉案。
为何用这颜色写脉案?
湛月清疑惑的拿了些出来,却顿住了。
——百廷玉专注的调着药液,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把什么丢出去了,等到开柜的声音响起,她才连忙阻止:“小清!那堆不用……那是宫里的,平常人看不得。”
湛月清却已看见了,但他闻言很平静的塞回去,将钥匙还给百廷玉。
“幸好师姐说得早,不然我都开始弄了……哈哈。”湛月清看上去笑得有些假,熟悉的人才知道这笑容代表的含义。
百廷玉并不熟悉他的笑,见状松了口气,“锁着的就罢了,以后别开……天色晚了,你回家吧,明日再来。”
湛月清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收拾东西,捡起桌案边的小狼包,背上了,又拿起小手炉,才走了出去。
他方才看到了一沓比砖头还厚的脉案。
上面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谈槐。
谈槐生过很多病吗?湛月清皱起眉头,到底谈槐还是谈槐燃?
“997……”湛月清忽然叫它,“帝王会改名吗?什么情况下会改名啊?”
997刚被摁出来:【卧槽这么大的雪你搁这站着cosplay呢……嗯?什么改名?快进屋去!】
湛月清恍然抬头,才发现原来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雪。
可天际竟仍有一弯月。
【继位时会改名,朝廷更新换代会改……若出现和名字有关的不详之兆,也会改。】997说。
湛月清怔了怔。
所以,谈槐燃……一开始是谈槐的吗?太子谈槐?
那他又为何变成这样?
湛月清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信任997,要不要问997,可又怕997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