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直到有个同龄人给他妈妈造黄谣,说他妈妈没有工作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一定是小三。
七岁的谈槐抄起凳子,砸断了那人的腿,也有人开始畏惧他,说他反社会人格。
谣言沸沸扬扬,谈母不得已给他转了好几次学校,搬了很多次家,最终,九岁时,他在那个小城住下了。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湛月清。
湛月清的头发总是很长,人也很瘦小,皮肤惨白的像鬼,可是这只“小鬼”很多个晚上都要跑出来,去一个医馆,然后天亮了才回去。
夜深人静,谈槐还发现有人尾随湛月清。
是个小混混。
十岁的谈槐微微歪头,“你再跟,我报警了哦。”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更可怕,嘴唇是笑着的,眉眼却是下垂的。
小混混一个激灵,竟然被他吓跑了。
就这样,湛月清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他护到了十二岁。
那时他对他还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谈槐养了猫,可是猫趁着他上学,偷跑了出去,被虐猫的人抓住了,打死了。
它大概太想要自由,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谈槐麻木的用手刨了个坑,把小猫埋进去了。
那是只长毛猫,和湛月清的头发一模一样,也是很瘦。
把湛月清捡回来的那天,也是很巧合。
那天下了雨,他本来在屋里默背单词,却忽然被雷惊得打开了窗户,想去收妈妈晾好的衣服。
然后就意外的看到了楼下被拖出来的湛月清。
湛父和当时打死他猫的那个人的面容一样丑恶。
谈槐奔了下去,把湛月清从那个脏水缸里捞了出来。
拂开他的头发,洗去脏污,谈槐忽然发现这个弟弟很像猫,因为猫也蜷缩着睡。
哦,猫也不爱说话,还老挠他。
湛月清倒是没挠他,但性子和猫差不多的孤僻,没有朋友,也不爱挤他的社交圈。
他只喜欢看医书,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是解开了一段儿他看着像天书的文字。
如果能有一堆学医的围着他转,就好了,肯定会笑得更多。
谈槐的脑海里朦胧的生出了这个念头。
可是没有。
在他身边的全是人渣,只有自己不是人渣。
十七岁那年,谈槐被湛月清的父亲找上门来。
是瞒着湛月清的。
“他书包里这个文具盒,是你送的吗?”湛父拿出个盒子,边说边暗暗打量着谈槐的神色。
那是个印满了外文字母的文具盒,那时候的谈槐还看不懂上面的奢侈品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文具盒子,一万块。
他只是觉得那盒子的颜色能衬得湛月清苍白的脸色能好一些。
“是啊,怎么了?”谈槐看着他。
湛父却突然对着他问:“你是‘那个’?”
谈槐:“什么那个?”
“同性恋。”湛父看着他,竟然提出:“三万,我卖给你,以后我都不管了。”
谈槐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卖了个什么,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
这个父亲,竟然把儿子卖给他了。
在这之前,他对湛月清的情感都还只是‘我要保护他,他是我的弟弟’。
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同性恋这种东西。
“卖给我?你有毒吧,买卖人口犯法你知道吗?”谈槐皱着眉头看他。
湛父沉默了一下,似乎还在判断他的神色。
他判断出,他不喜欢湛月清,便离开了。
谈槐越想越不对,这人不会半夜跑来给他弟弟捆了转手卖给人贩子吧?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夜,谈槐就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去大山里炸了三座山,才从煤坑里把湛月清刨出来。
这噩梦太可怕且无厘头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炸药。
谈槐惊醒过来,把湛月清的腿重新捞回自己腰上。
以前是猫儿似的,现在却是八爪鱼一样的睡姿。
谈槐很满意他这样贴着自己,可后半夜,他看着湛月清的睡颜,却没睡得着。
第二天,他掏出从小到大攒的钱,去了湛家。
一共有二十六万。
三万怎么够买他的小月清?别说二十六万,哪怕一百万、一千万都不够。
但他现在所有的加起来只有这些,只能先委屈湛月清了。
可这笔钱没到湛父口袋里,就被湛月清发现了。
他没有伤心,毕竟他爸一直都不是个好人。
他只是问谈槐,“值得吗?”
“值啊,倍儿值!”谈槐扭头看他,“二十六万能让你再也看不到这些人渣,当然值。”
湛月清微微一笑。
半个月后,他们城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十七岁的湛月清早就收集了这些年来湛父家暴的证据。
他在医馆老师的帮助下,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打了个官司。
“这样也永远见不到他了,”判决下来的那一夜,湛月清在电话里说,“哥哥,我只想见你。”
谈槐震惊于原来小猫也有利爪,还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啊?”
湛月清没有说话。
后来,谈槐在他的日记里才看明白,在没遇见谈槐之前,他是不想活的。
他在日记里写过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像是他十六岁、又或者更早,也许十三岁、十四岁,总之,是他遇见他之后……
谈槐看到那狗爬一样的字,写着——
“人生如黑白相片没有颜色,可槐木熊熊燃烧,赤诚烈焰之火渡我漫漫长夜,自此月光常耀。”
他当然是甘愿燃烧的。
但他那时也才知道,他在湛月清的人生里占着这么重要的作用。
可是……他能接受现在这样的他吗?
谈槐燃叼着湛月清的颈,陷入深深思考。
如何才能让他接受,自己从小就不青春阳光的事实?
……
这是被囚禁的第三天。
湛月清数着时间,心想,也是和谈槐燃待的第三天。
他隐隐觉得谈槐燃真是疯了,自己好像也不正常了。
可谈槐曾经明明那么阳光青春,他会引导着他做许多事,现在却是个对着画笑的疯子。
“997!”湛月清拖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你知道我和他的现代背景吧?你告诉我,谈老到底怎么死的?”
997:【就是病死的。他要真杀了,那就是父子相残,三观不正,我连统带大厅,要被一起下架的。】
湛月清:“你觉得现在他很正?”
说罢看向不远处,又在画东西的谈槐燃。
这几日他也发现了,这是栋很高的楼,像童话故事里豌豆公主的那个房子。
这层楼里,有三个房间。
一个是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不可见人的房间,一个是金笼床,另一个是现在的房间。
这里有着满屋的铜镜,有一张长桌,桌上还有笔墨纸砚。
谈槐燃低着头,画着月亮,全是月亮。
“谈槐燃,”湛月清招招手,道:“你过来。”
谈槐燃身子一僵。
他现在已清醒了——之前疯狂按着湛月清做,还说很多奇怪的话,那是他发了疯病。
就像之前的梅花林一样,只不过梅花林那次他是暴躁的想杀人,这一次是情.欲占了上头。
发病时他就会这样,但慢慢的,也会平静。
他时常这样,他已习惯了,可他也意识到自己前两天说的话吓到了湛月清。
父亲当然不是他杀的,他只是推波助澜了而已,但他也痛恨当年无能的自己。
恨留不住湛月清的谈槐。
不过古代这个是他动手杀的,谁叫他爹临死之前想立谈明止为君呢?
明明他比谈明止优秀多了。
“过来。”湛月清招手,看着他,“谈槐燃,我不会说第三次了。”
谈槐燃缓缓起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湛月清细细研读过《光景》。
那本书应该是从谈槐燃初中时开始写的,后面随着他的离开,书后面的部分也变得黑暗古怪。
从漳丘的出现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漳丘有点像曾经的谈槐,他年少赤诚,一根筋的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知是不是湛月清的错觉,他感觉书里的暴君在若有若无的把‘皇后’推向他以为的好结局。
可最后他又变了卦,想把‘皇后’一起带走。
他矛盾极了,一方面想要自己的爱人接受他所有的不堪,又觉得爱人会更趋向于年少时的他。
更重要的是,烛飞燕说那里面的大方向是对的,那么谈槐燃的疯病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是战后创伤,可薛夫人既被救回来了,他又哪里来的创伤?
“和我说说那本书吧。”湛月清垂眼看着面前的谈槐燃,“我看完了,但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