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嗯,还活着的话,下次口渴或者饿了记得来找我。就你一个,没有别的麻雀了。”
小白伸出指头,摸摸它的脑袋,手感柔软顺滑。
“走吧,别被利箭或者喜鹊什么的吃了。”
小麻雀又叫了两声,轻轻啄了啄他的手,飞走了。
其他小黄门和宫女看见新帝和鸟雀说话,虽然奇怪着鸟雀不怕人,但更奇怪新帝的行为。
重山和童明倒是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位陛下从小吃素,一直就招这些鸟雀的喜欢,连一些猎犬或者别的动物看了他,都会鼻子喷着气找他要摸摸。
可能这就是天生招动物喜欢吧,羡慕不来。
一直到了议事那天,九月二十八,群臣依次到了玄雍宫宣政殿内坐好。
一个月之前,坐在上面的还是武帝的孙子第五求定,一个月后就变成武帝小儿子第五小白。
丞相看了眼,放了心。
行,好歹不是那个花纹都没的素色衣服了,换了个有点绣纹的青色常服。毕竟也不是大朝会,还没正式祭天登基,穿这个衣服不算失礼。
等他以后知道皇帝不止不爱穿朝服,常服也不爱穿,一年四季就穿他的道袍,他会后悔自己没早些时间就及时阻止皇帝,压着他做个正经天子的。
诸臣行完揖礼,小白坐在上面看着,心想这该死的视角,分明还没开始上班,已经在开会了。
有点闹心,果然人就是不能工作。
稍微没那么闹心的,是这里贵族政治,官员地位没那么低下,他们起码都坐着,正常时候都是弯腰作揖行礼,没什么罪或大事不会跪拜。
如果他们都站着甚至是跪着,那自己真的可能先改改规定了。
看向下方,小白声音放大了些:“阜阳县令和孤女刘芍,让他们先进殿吧。”
下面的官员听了这话,开始心里有了些计较。
孤女刘芍,不是罪人,看来皇帝似乎也不认为刘芍有罪。
等到两人上来了,再一看,阜阳县令官服穿戴整齐,刘芍也形象整齐干净,脸上和袖子下伸出的手也没看见什么伤痕。
可见也没有受什么刑。
三公九卿和能参与大朝会的官员都在,新君也在上首。
被这么多人看着,站着的阜阳县令有点腿软,对着上方君王躬身行礼:“阜阳县令董成,见过陛下。”
比起声音还有些颤抖的他,进来前被教过礼仪的刘芍冷静得多。
“民女刘芍,见过陛下。”
小白略一点头,让他们在前面中间偏侧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由当事人说一说案子的经过。
阜阳县令的说辞只不过是比奏令里的扩充了些,说的只是他于什么时候收到来自首的刘芍报案,派人前去张家查看,发现张家人确实都死了。
再一查,刘家被张家打死了人强买地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不知道该如何判案的他上报给了郡守,然后前些天被雍都要求进京,就来了这里。
到此为止,没有什么新的内容。
刘芍这个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忽略她明显营养不良的外貌,她看着比小白记忆中应该十三岁的孩子都要瘦小的多。
脸上没有什么肉,身体也干瘪的能看见骨头。
这样瘦小的身体,是怎么混进张家,拿着柴刀,晚上把人全都砍死的?
小白自己要是吃点好的就是吃上个小米饭而已,也只见过这个世界宫廷的人,觉得大家普遍生活水平都低,没有什么。
第一次真的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看着就没吃过饱饭的,属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是一员,他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世界。
第7章 柴刀
在小白眼里,下面的刘芍只是个未成年小孩。
但这营养不良的瘦干小孩,却表情冷静,稚嫩的声音诉说她眼里的整个案件。
“七月十三那天,我父兄三人正在田间拔草,我去给父兄送水,看见张家两个儿子纵马踩踏我们家的地。
我阿父上前理论,他们不依不饶,还让护卫推我阿父,见我阿父倒地,纵马踏他。
我两位兄长不忍父亲被欺,上去要拦他们,张家两兄弟直接就让护卫打死他们。
我跑回去找阿娘,我与母亲从家过来的时候,父兄皆已丧命。
我和阿娘把父兄尸首带回家,第二天,张家就来人要强买我家的地,拿着两袋谷子,说刘家没了男丁,这地他们就好心买了,从此地就和我们没有关系。
阿娘被他们一说,当天也气急没了。
我们家贫,也不过是有十几亩地不饿死而已,不能好好葬他们,我只能挖几个坑,把他们在家前的院子里埋了。
九月那几天都在下雨,初三那天,天很黑,张家的门没掩上,我带着刀悄悄进去躲着,到了晚上再拿刀把他们杀了,告父母兄弟在天之灵。
第二天天亮,就去了县衙。”
她低着头,但语气十分平静,好似无论是杀光了张家的人还是替父兄报了仇,都已经无法再引起她的情绪变化。
小白看着她的瘦胳膊瘦腿,问:“你的凶器是柴刀?”
刘芍:“是。那是我父亲平时砍柴的刀。”
小白又问道:“你所杀的确实都是张家的人,没有旁人。雨夜黑暗,你没去过张家,如何认得人?”
这也是他看案子的时候不解的,十几口,确实都是姓张家的人,没有一个别人。
刘芍答道:“进了张家后,我就躲了起来看他们,记下了他们都是谁,都住在哪里。
主人和下人的房间很好认,我动手也很快,他们没有叫。”
小白明白了,这是硬靠着记忆记下了张家的路,晚上慢慢摸也要摸到里面,下手快狠准的把明显地位高的主人全砍了。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因为这时代主人和下人区别太大了,不至于认打认杀,但那种丫鬟能做副小姐的情况基本是不存在的。
她这话一说,在场其他等着皇帝先问完话的臣子们眼神纷纷看向这个孤女。
毫无疑问,在场的这些大臣都是大晋权力上层的人物,肯定在家里是属于主人的。
刘芍的话听得他们一惊,都开始在想要不要自己住的差点,免得万一就得罪人被寻仇,都没出声的机会就被一刀带走了。
小白:“柴刀在吗?”
“在,物证也一并带来了。”阜阳县令赶紧出声。
片刻之后,童明就捧着刀进来。
看着这个形制不科学合理,刀口也卷了刃的柴刀,小白感叹:“复仇之心,堪比神兵。”
这么一把刀,她那么瘦小,都能拿着连砍十几个人……
一直笔就没停过的起居郎看了眼皇帝神情,赶紧记下。
他和小白都没想到,皇帝随口一句话,起居郎也日常一记,就未来千年以后的大晋神兵排行榜里,不管是什么名剑榜还是名刀榜,出现了总是能票数一骑绝尘稳进前三的柴刀。
刘女柴刀不仅是为亲复仇的著名历史典故,甚至成为无数文化产品的代名词。
别问,问就是有血海深仇附魔,圣天子都开口言灵加持的神兵。
回到大殿,百官们也没觉得皇帝是在调侃,实在是兵器用两下就卷刃太正常了,能让刘芍拿着连砍十三个才是真不正常。
但是陛下,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
面对百官们看过来的眼神,在各种宗门节日做策划,什么人、修士、毛绒绒和有鳞片的生物都见过,大场面司空见惯的小白是半点不心虚,“诸卿如何看。”
有想法就说吧,不要憋着。
三公自然是不会先开口的,小白看见中间偏后的位置,一个明显还算是年轻,胡须最短的官员举着弧板站了起来。
“陛下,臣中郎将伊平,有言启奏。”
这人明显也知道小白不清楚他们都是谁,上来先介绍自己。
“准奏。”
小白点头让他说,脑子里开始思考,好像大侄子说过,中郎将是管皇宫守卫的,他也是郎中令陈冬手下的人,伊家在大晋还是晋国时候,一直就支拥护王族的重要力量。
这时候没什么文武之分,大家虽然管理的事情不太一样,但基本能读书就会习武,读书要学的礼仪里面,骑马射猎都是基础。
所以别看下面某些老头花白胡子弓着背,可能他早个十年是能拉弓一箭双雕,带兵打仗的。
第一个上来给皇帝报名留印象的伊平得到了全场除刘芍以外所有人的注目。
他背挺得笔直,拿着笏板,耐着激动的心情开始陈述自己的看法。
“张家犯事,自有法令裁决,不应由刘芍杀人复仇。张家兄弟纵马踏苗有罪,吩咐护卫打死刘家父兄三人也有罪,按我大晋律令他们几人自该被收押判刑。
但是刘芍雨夜偷入张家,直接杀了十六个张家人,屠人满门,也应对按晋律处置,避免后来者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