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把“回去就造纸”加入计划列表,小白和姚章一起看了账目,就等着仝拾带上本地盟友过来了。
先来的是第一个就是范禄。
范禄按照礼仪见过他们后,就立刻配合的说出自己是来搞告状的,告县令自己的田都挂在他们范家名下。
不止是挂田,这些田地实际上的产出当然全是县令的,范家却要给他的田地交税。
范家在县里账上有一万两千亩地,但实际上只有八千亩,四千亩地都是县令的,他家还年年要给县令交这个税,到现在已经交了六年。
算是好消息的,就是他税没按肥田算,按普通中等田地算。
但县令给燕王交的时候,又是按照薄田的数量往上交的。
他的账一说完,小白、姚章和其他属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小白心想,仝拾那是被盯上折腾的惨,范家这是什么情况?钱家先人是对他们范家先人有大恩吗,后代这么给他还债。
姚章也脸色一沉,问他:“这般不遵晋律,坐赃之人,你们为何还会多年不上告?”
这可不是小数目的税额,范禄自己家八千亩的地要交税,还要给县令的四千亩再交一半,这么多钱都是是他们出,一般人都不会忍这么多年。
一听完,姚章震撼的同时,也觉得范家肯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县令手上了。
范禄深深一拜,低着头,也诚实道:“我范家田里,有两千农人租种田地,其中一千人,县令没记。”
作为交换,县令给隐去了这一千人的存在,这一千人不需要给县里交税、服徭役,活在平邑县却没有在平邑县的身份。
但他们也没有什么交完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说法,就是干活,靠范家这样的主家养着。
姚章神情一冷:“你倒是坦然。”也聪明,知道自己来说总比后面被查出来的好。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往上报就无需多言。上面的郡守,这是一伙的;再上面的燕王,不必多说;再上面洛京,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也不想去。
“匿户之罪,是我们范家有罪在先,”范禄看着地面,眼睛微微转动,“我们也有试过给燕王禀报,只是燕王……”
小白和姚章明白了,燕王他当然没有处理。
但小白有些好奇:“不用拜了,站直了说话吧,你怎么和他禀报的?”
范禄:“……”
他沉默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很耻辱的回忆,表情有些憋屈。
“燕王初到之时,各家都有前去送礼祝贺,我们范家也送了金玉。其中金器有一个小屋香炉,屋顶是故意做坏了,留了个窟窿。”
金屋的顶有问题,就是“金”上面的人不对劲。
小白也沉默一会,道:“你……还挺有巧思。”
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已经骂了第五潜鱼不少次了,但这事,小白觉得和第五潜鱼问题不大。
就算是换了他,别人送的礼也不一定看,看到有个窟窿,要么当是这是玩破屋造型,要么就觉得这范家已经落魄成这样了,一个小金炉的礼都送的这么拉,根本不会往这是秘密告状上面去想。
姚章也无话可说,御史中丞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秘密告状,还连告状内容都没传递出去的人。
“禄……弄巧成拙了。”这个进来后就进退有度的青年低下头,遮住脸上的羞愤。
小白:“匿户的事,孤就不追究那些百姓了。一共隐了他们多少年,你们范家就把这些年他们逃的户税和徭役钱一起补上吧。”
一千多人,算不上多,范家也得了他们这些年的劳动力,这点钱掏掏能补上来。
小白接着对姚章道:“姚卿,之前我们说过,若有田地挂在他人名下,那这田写的谁,就是谁的了。”
“臣明白。”姚章对着小白温和点头,一扭脸眼睛的寒光都冒了出来。
范禄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家的这点事,算是平了。
仝拾告了余家拿薄田充肥田买卖,县令知道但是不管,同时两边还都匿户匿田;范禄这边是告匿户和挂靠田地;到了虞叹,多征税的罪名上,又多了一个不一样的。
土地当然是要种粮食,但是其他生活必需品也是需要种的,朝廷只要弄清楚他地里种的是什么,按照不同类别收税就行了。
现在县令让虞家的田都种了粮,他自己的田地种粮,也更要种些经济价值更高的作物,然后对着虞家的粮食多征些税,把自家缺的额补上来。
收上来的经济作物则是可以转化为产品,往外卖或者对内再卖给虞家这样的大户,又割他们一次。
看的出来,武阳郡这些新上位的前燕小贵族,的确恨这些旧贵族很久了,一点同为燕人的感情都没有。
比起他们,渔阳县的前齐贵族们就好得多,就是两者面对的情况不太一样,没法比较。
在虞叹告完他的状,顺便揭发了县令到底每年能产出多少经济作物,大概手上多少这样的经济作物田地后,王家的王珏也来到了县衙。
他也来告,除了告匿田匿户这些,还告余家的一桩案子。
余家有一个子弟,求娶他们王家族叔的女儿不成后怀恨在心,为泄私愤把女孩父亲挖坑埋了。埋到一半,他们王家就带着人匆匆过来,救下了这个倒霉族叔。
但是当时是酷暑,老族叔被弄得中暑了。
那些财产的纠纷先不论,这样直接侮辱到家族上的事,王家自然要和余家要个说法,但余家的选择是包庇那个子弟。在他们理论过程中,中暑的族叔去世了。
王家自然把人算到了余家头上,但余家坚持老人只是中暑死的,就算王家一路闹到了郡守那里,这事都硬是不了了之。
姚章脑子扒拉晋律,已经有了断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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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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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范禄的告状方式,大家都沉默了。
第五潜鱼难得感觉自己可以挺起胸膛:这范禄隐晦的告状,谁能听得懂啊!
面对祖先们的眼神,武帝感觉脸火辣辣的烫,没想到自己人死了,脸也丢光了。转头就骂道:“光一个平邑县就这么多的案子,这么多年都没查,你还有脸说话!”
又是一脚踢上去。
第94章 处置
来到平邑县的第二天,暂时又无所事事的小白在屋顶打坐,让自己冷静一下头脑。
平邑县和蓟州不一样,这里都是真正的燕人,而且在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让武帝提前设置好了前置力量。
原本当权新贵族,落寞旧贵族还有燕王,是可以在燕地形成一个稍微正向的循环,只是显然,武帝把他的六子想的太正常了,偏偏第五潜鱼就是个极小概率人物。
武阳郡的燕地新贵势力和蓟州燕王那边不能说是上下沆瀣一气,但对治下百姓做的事情也确实站在统一立场,只管搜刮。
第一次尝试皇帝这个职业,满打满算三个月试用期都没过的小白现在陷入了一种纠结之中。
老家发展阶段还不够高,有贫富悬殊,但对普通人、穷人都会有一定的兜底;修仙界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是个完美到小白都觉得那就是老家未来的发展方向。
两个世界里,他都活的比较单纯,在老家从出生一直就学习,都没工作呢,就去修仙界再继续学习,本质上他一直都在一个和平友好的社会环境里,对真正的战争和贫困,他都是听过没见过的状态。
但是晋不一样。
这里是有着和老家同样文明源头,发展脉络不太一样,却也仍然能找到不少相似之处的地方,让他陌生又熟悉。
他在宫廷之中,感受到这里等级严明的社会秩序;从宫廷出来,看到的又是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整日劳作,真正吃不饱又穿不暖的百姓。
甚至小白的“百姓”都和这个时代的“百姓”不一样,在这个时代“百姓”是对贵族的统称,小白定义里的“百姓”,是没有姓的。蓟州那些百姓,也都是因为小白赐姓,才第一次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姓。
目前看到大晋的一切,都是符合小白自己记忆中的历史发展进程,但他的内心又抗拒这个阶段的历史,潜意识里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不喜欢的不是那些面黄肌瘦的晋人,而是这个不符合他心目中普通人生存方式的世界。
小白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不太好的牛角尖里,他试图逃避过,有想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为他们这么投入,完成天道给的任务,做个史书上不要太差劲的皇帝就可以了。
只是出了洛京,看见更多的刘芍,河套、燕地的百姓,他又没有办法去做到忽视。
他又能为这些百姓做到什么呢?
他医术平平,挽留不住求定;已有的学识做不成当世神农,瞬间提升基础生产力;勉强能够做的,也就是按照回忆改进一些工具,处理一些政务,制定一些法令和特殊通道,少让他们受一些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