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即使是菲尔德冲了上去也会是三个人同时身受重伤。
  也许是感受到被人打量,花坛上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没什么情绪的静静地看向他们,但跟他的身躯一样,给人巨大压迫感。
  赫德森立即转头,他换了个话题:“骑士团有抓到那个刺客吗?”
  弗吉尼亚表情凝重地摇头:“那个人太迅速太警惕了,没留下什么痕迹,圣临节那天大街小巷里都是人,根本没办法锁定目标,所有人都有嫌疑。”
  “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枚打偏了的子弹。”弗吉尼亚掏出一个木盒,里面是碎裂的水晶碎片,上面还有红色像血的液体,但他们都知道并不是,因为那上面散发着强烈的刺鼻味道。
  “是血腥石……”赫德森面色微变,他手指捻起那红色液体,呈现的并不是水状,而是一团细密滑腻的粉末。
  作为神学院的校长,他对炼金术比弗吉尼亚的了解更深,因为早在很多年前,炼金术是被称为禁术的存在,贵族们是不被允许了解学习的,他们称之为邪恶之术,直到后来技术发展,炼金术才逐渐进入大众视线,但真正的炼金术士仍十分稀少。很多秘法都随着传承断代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血腥石其实是一种常见的矿石,其石通体血红,味道刺鼻,容易吸引野兽,早期的采矿人见到如此奇异的石头都当作宝贝,但是它数量奇多,且气味不受大众喜欢,没有其他价值。久而久之采矿的人见到血腥石分布都绕道而走,因为血腥石出现也就意味着周围不会再有其他珍贵矿石。
  “很多人不知道血腥石还有一个特殊能力,那就是它吸引野兽,同时能够置野兽于死地,但凡锐利的石头进入体内划破内壁,吞噬血腥石的野兽都会爆体而亡,因为它会跟血液发生剧烈反应。”赫德森说。
  弗吉尼亚的瞳孔张大:“能将这种东西运用到极致的只有炼金术士,剧院离教堂很远,而把这枚弹药发射过来给予它充足发挥空间的只有机械设备。”
  “所以我们可以从三号公馆开始查起,有这种能力的机械师不可能没在最著名的机械师天堂露过水花。”两人对视。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刺客为什么会打偏,这就好像你的面前就是一大片湖泊,但你偏偏把石子扔到了对岸,这种错误几乎不可能发生。”赫德森摸着下巴思索。
  弗吉尼亚冷哼:“想要在神的节日刺杀神的使者是蠢货才会想出来的计谋,他注定不可能成功。与此相比,我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才能可远比他的枪法吸引人。”
  “……”
  祝尧静静听着门外人的交谈声,他看向床幔上方,这个居室十分空旷,但无论是床幔上的金色丝线,还是身下柔软的床榻,以及那柔和的香料味都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普通。
  他动了一下头,看向门口,有机灵的侍女发现他醒来,打开那扇门。
  弗吉尼亚和赫德森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内室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祝尧。
  但祝尧的目光却并未被他们吸引,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高大的蛮族将军,依然赤裸着上身。监狱一别,他居然来到了教皇这里,也是天大的本领。
  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人群对视,直到视线被阻挡,弗吉尼亚走进来坐在他的床边。
  “我听他们说你叫祝尧,是个奇妙的名字。”教皇说。
  祝尧眨了眨眼,心里好笑,别人听到时都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但是他却偏偏用了奇妙这个词,不愧是教皇。
  “我这是在哪里?”祝尧开口问。
  “阿瑞斯圣殿。”弗吉尼亚柔声说:“你受了重伤,这件事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在你的伤养好之前请都在这里待着吧。”
  祝尧从醒来后腿上的确有一种灼热的感觉,痛且痒,看他们表情,看来那块石头给他造成的伤势不轻。
  他犹豫不决地看向一旁站着的赫德森。
  赫德森说:“还是不要劳烦尊贵的教皇了,我的学生我还是可以负责的。神学院也有上好的疗伤药,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叨扰教宗。”
  他说着要上来抱祝尧离开,祝尧的视线又转到弗吉尼亚脸上。
  此时教皇的表情十分挣扎,赫德森的动作极慢,祝尧都要伸出手了他还没靠近床沿。
  最终弗吉尼亚伸出手拦住了赫德森,他说:“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圣殿的侍女非常细心,更何况他还是因为我受到牵连,请让我为此向神赎罪。”
  赫德森欣然收回了手,他站在弗吉尼亚身后冲祝尧眨眨眼,嘴里却十分遗憾地说:“那好吧,神学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吩咐安德鲁。”
  他转身溜溜达达离开了,临走时还斜眼看了中庭内的蛮族将军,满是腹诽地走远。
  室内,弗吉尼亚握住祝尧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祝尧也是,弗吉尼亚那张脸在他眼里也并不熟悉,两个血缘上的父子在这时表现的好像都不认识对方一般,一个比一个演技精湛。
  祝尧缩回手,羞涩的笑了下:“教宗,没想到您是那么和蔼的人。”
  “怎么?难道在你的认知里我是什么大恶人吗?”弗吉尼亚惊讶地问。
  “……不,只是大家都说教皇是个很有威严的人。”
  正当弗吉尼亚想再说些什么拉近两人距离时,侍女忽然走进来贴近他的耳边。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祝尧:“我这里有些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安心修养,别的不需要担心。”
  “谢谢您。”祝尧抬起手在额头胸口上画个十字。
  随着教皇走远,那扇金色宫殿大门重又关上,祝尧隐约看到蛮族将军那双古铜色的结实大腿……
  他难道没有其它衣服穿了吗?高大的身躯围着个兽皮真的很有碍观瞻啊,又可怜又好笑。
  祝尧想要起身,但右腿无法使上力气,他掀开被子,看到大腿上被层层白布包裹,从其中渗出丝丝红色血迹。
  侍女连忙扶起他说:“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大量失血,过些天血肉愈合就能下地走路了。”
  “谢谢您……”祝尧仰起惨白的小脸笑了笑,看得侍女一阵心疼。
  “您是贵客,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会服侍好您的!”年轻的侍女柔和地说。
  “没有,请问能让我自己待会吗?”祝尧说。
  侍女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又重新躺回去便推门离开,她想,遇到那样的情况,他一定很惊慌,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平复惊惧的内心,于是安静守在门外,以方便门内的人能随时传唤自己。
  她抬头,那个蛮族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真是奇怪,从昨天便待在门口不曾开口说过话,像个石头一样,现在终于走了,还好她不用在门口看到他,太吓人了。
  弗吉尼亚从台阶上走下,看到他的大儿子站在马车旁边。
  其实他很少关注这个儿子,就连他的第一任妻子他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就是命不太好。
  如今这个儿子居然与他一般高了,就是性格不像他的母亲,也不像他,如果不是菲尔德那标志性的金发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眼,他几乎要怀疑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种。
  菲尔德看到父亲走来,向他敬了个礼。
  “很好,菲尔德,你现在已经有了军人的样子了。”弗吉尼亚上前抱了抱大儿子,“昨天你的出现很及时,看来我将你送去军校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能为父亲效力我应该感到荣幸。”菲尔德说。
  “你曾祖父没说因为什么事情让我回去?”弗吉尼亚问。
  “没有。”
  “嗯。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弗吉尼亚搭着车夫的手率先登上马车。
  “父亲……”菲尔德迟疑,“我想见一见那个男孩可以吗?”
  弗吉尼亚眯起眼睛看着菲尔德:“你说什么?”
  “那个叫祝尧的男孩。”菲尔德仰起头诚挚地说。
  “……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让我很不放心,所以我一直比较亲近温莎尔和多德,孩子愚蠢一点确实比较招人喜欢。”
  “难道父亲会一直喜欢愚钝的孩子吗?”菲尔德反驳,“人不可能一直愚钝,就算是温莎尔和多德也一样。就连曾祖父难保不是因为知道这么一个男孩的出现才急着召唤你回去,如果哈里斯夫人也知道了呢?”
  “家庭的矛盾您永远不可能避免得了啊。”菲尔德叹息。
  弗吉尼亚深深地看他一眼,他深知这一点,因为他就是从那样的家庭过来的,大家为了权力争的不可开交,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骨子里都刻着‘争夺’二字,生怕落后别人半步。因为谁都害怕成为被剩下的那个,被剩下的结局除了死亡没有别的路好走。
  “不要打扰他,我更不希望他的身份从你的嘴里被说出来。”最后,弗吉尼亚留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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