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安安?”沈云霄在喊。
周边的人也在问,“安安,怎么了?”
安安……
安安……
仿佛是一个走不出来的魔咒。
“沈临。”
少年怔怔地拿着电话,破碎的人格仿佛被重新组建,唤回了最初的自己。
周边的现实也变得清晰。
“我在门口。”
第77章 吊桥效应
四年前——
榕城毕竟是个南方城市,总是多雨,沈宁安站在学校的保安厅里躲雨,仰头看着外面的雨线,微微出神。
周边有窃窃私语的嘲笑。
“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雨吗?”
“真是的,我上课都听到他肚子叫了,像八百年没吃过饭……”
“像个傻子一样,雨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转过头来看他们,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睫毛被雨水打湿了,下垂的眼角显露出一种无攻击性。
导致他们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这里的雨很稀薄,很轻飘飘的,没有负重感。
他不喜欢。
他喜欢源州那样的瓢泼大雨。
能把脏东西都冲干净。
豪华的保姆车一辆一辆地开过来,接走了那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有几个还故意地驶向这边,溅过来一阵水。
“哈哈哈哈……”
“陈叔,小孩子的要求不要乱答应!”
似乎是有妇人的轻斥,但也没怎么生气。
那个陈叔应该是个司机。
沈宁安抱着书包,微微蹲下身子,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污水弄脏的裤脚。
越擦越脏。
他松开了手,轻微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要偷偷洗一下……
榕城的雨总是不紧不慢的,没有要下大的趋势,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沈宁安想了想,用校服遮着头,跑到了公交站台,晃晃悠悠地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公交车吱呀吱呀地到了目的地,少年的球鞋在水坑里踩下一个脚印,水溅开了几个水花。
越往里走,越破旧。
沈宁安有时候也会惊讶,榕城原来也不全是光鲜亮丽的,也有破破旧旧的地方。
他如鱼得水一般地钻进巷子里,身影渐渐淡在雨幕里。
“哎呦哎呦,赵四!你在乱扒拉你狗爪子不保了!”
女孩穿着胶皮靴子,手里拿了个小滚子,故作严肃地训斥。
原因无他,这群沾了泥巴的小狗爪子此刻正在沈宁安身上留下一个个小梅花。
推都推不开。
“算了,反正都要洗了……”
沈宁安冲人笑了笑,纤长的手指穿过身上小狗的毛发,揉了揉,有湿漉漉的舌头在指缝里舔。
“在外面干什么,进来避雨!”房子是盖了蓝色塑料棚,很简易的一个院子。
那是一个稍长的女性,看人进来,扔过来一条毛巾,“擦擦。”
沈宁安把自己一路护着的书包放倒椅子上,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姐。”
女人蹙眉看着他,“把衣服脱了。”
少年愣住了。
旁边的女孩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有洗烘机,花了大价钱的,你自己搓要多久啊!你那寄人篱下的,有人给你洗么?”
女人掐着腰,对这小孩有点无奈了。
怎么脑子转得慢慢的。
“会、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这个不要钱的员工,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天可怜见的,很快的!烘干你再穿走好不好?”
沈宁安脸颊一点一点变粉了,很小声地道,“可我没、没换洗衣服……”
“员工服给你买了,新的。”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
“哎,我是打算把这个救助站发扬光大的,最好成一个非常完善的收养基地。”
“我要当个老板。”
“就是缺少一点点钱。”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里面的人在畅想着。
沈宁安最后换了衣服,几乎惶恐地发现这是完全合身的,找到了一些小小的归属感。
“啊!安安!隔壁房子漏水了,我们的狗粮恐怕要潮了!快来帮我啊。”
女人把那堆衣服拿走,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这不挺漂亮一小孩么?”
沈宁安耳垂都红透了。
“姐,我去帮忙了!”
青春期的人总是格外在意别人的评价,这是少年头一次听到类似于正向的夸奖,不好意思了。
“好——门口要是客人,记得接待一下啊!”
“嗯嗯!”
天一直在下雨了,怎么可能有客人啊。
少年背了好几袋狗粮,脖子都洇出粉来了,他穿着靴子,坐在一堆捐赠的旧衣物上,环着膝盖歇了好一会。
有个瞎了一只眼睛的金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坐在了人腿上。
还以为自己是个宝宝。
沈宁安只好抱了过来,哭笑不得的,仰头看了下窗外的雨,发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直到——
轰隆!
电闸落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回不去怎么办?
少年一下子有些着急,直到门嘎吱响了一声。
“汪汪!”
黑漆漆的,灯也灭了,看不太清楚。
似乎是一个成年人,站在门口的位置,少年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腿上都是狗毛。
他很高。
“你好。”
那人全然不在意小狗的吠叫,只是伸了过去手,金毛凑过去嗅闻了好一会。
立马开始摇尾巴转圈圈。
倒戈的速度太快了。
“你是……”
“义工。”
沈宁安愣了下,觉得没见过这个人,可外面雷声作响,光线实在昏暗。
只能看出来对方衣服很服帖的样子。
和若隐若现的骨节。
“这里条件一直这么差?”
沈宁安隐约听出几分小小的嫌弃,难免有些不高兴,“那、那不是没有钱嘛,遗弃的人太多,收养的人太少,慢慢就会这样。”
“我们都有好好打扫的!”
后面那句语调上扬,甚至还有感冒的鼻音。
沈宁安感觉自己被打量了下。
“看出来了。”
似乎是肯定了句。
那人似乎转身准备走,但沈宁安不知为何鼓足勇气叫住了他,“你是义工?”
“嗯。”
似乎略有不耐,但当时的少年没听出来。
“那、那能帮我够下架子的那袋狗粮么?莉莉去拿梯子了,但还没来。”
语气一开始还较为大声,后面就越来越小,最后又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够不到。”
“实在不行就算了……”
“你多大?”
沈宁安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闷,“十五岁。”
后面还悄悄补了句,“那怎么了?”
青少年是不愿意在成年人面前露怯的,也是讨厌因为年龄小被人看不起的。
他们也拥有独立的人格,也拥有自尊心,不喜欢被归类为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但对方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了过来,“哪个架子?”
少年噢噢了下,带人走了过去,指了指最上面那个,外面雷声轰隆隆的。
很轻松的提了下来。
“还有么?”
沈宁安不好意思地道,“给我吧给我吧……里面还有一个。”
架子是靠墙的。
外侧有一袋,那个里侧也有一袋。
说给就给。
少年刚接过来,就刺溜掉地上了,一地沉默。
“……”
“放那里吧。”
也没说什么。
但少年总觉得有点丢人,执着地跟在他身后,试图能帮点什么。
架子是早些年从二手市场收过来的,蓝色的漆皮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又因为阴雨天显得锈迹斑斑的,在那最后一袋子重物拿下来的时候。
架子像是彻底完成了使命,开始彻底散架,毫不留情面地砸向站着的人身上。
那几乎是几秒钟的事。
沈宁安感觉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但又没那么硬,恍惚间才发现对方用手挡住了。
有血的味道。
他被完全拢着,隔出来一个安全空间,可能有几秒,但又拉得很漫长。
时至今日,仍然还记得那声闷雷。
怎么不是闪电呢……
没看清。
沈宁安因为没吃什么饭,即便是被挡了下,还是被砸的晕晕的。
剩下的一切发生的很快,铁架子零件散落的声音,叮叮咣咣的。
他被单手提着,像是个物件一样。
“低血糖了?”
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像是走了几步,推开了几扇门,他们在交谈。
——雇佣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