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陆辞言:!!
  陆辞言欻地把衣服拉到最低。
  江凛拿起药和纱布,疑惑地说,“不对呀,我记得上次用碘伏没有这么……”
  话音未落,衣角被拽住,他噤声了。
  陆辞言坐在床边,头低得很深,只看得到洗过后微微湿润的发顶,和如红宝石一般的耳廓。
  他央求道:“江凛,别再说了。”
  轰隆隆——江凛脑海里烟花升空,劈里啪啦炸开,五彩炫光的星子连成一片,整个人都徜徉在缤纷绚丽的烟花下。
  江凛还未回神。
  【先申明,我不拍。】
  江凛:“……”我还没说要拍。
  江凛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忙打开弹幕。
  【好红,我是说脸。】
  【好粉,我是说我手里的桃子。】
  【好白,我是说主播的手。】
  【我和诸位都不一样,好********】
  【换号,我怎么被禁言了,□□理,你出来!】
  江凛:。。。。。
  【把直播给我关了。】
  系统流下两条电子泪水,【关不掉,呜呜呜呜】
  江凛忍住想把这系统剁碎的欲望,给陆辞言包扎时,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挪都不带挪,坚定的像一个苦行僧。
  陆辞言心底那点不自在消下后,坦然了许多,他拿过碘伏,在手里摇了摇,又抬抬下巴示意江凛流血的手,“我给你包扎吧。”
  江凛手握握拳,又松开,针扎般的疼痛细细密密地从骨节处泛起,玻璃的碎屑扎进了血肉,肉眼几乎看不出来,需要用镊子极其精细地处理。
  “不用,你好好休息。”
  陆辞言冷白的小脸绷得很紧,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江凛又揉揉他的头,“我找校医。”
  他拉开布帘围挡又合上,校医正拿着把镊子在消毒,大功率的灯光把操作台照得亮到刺眼。
  校医见他来了,目光落到江凛的手,抬起镊子指了指操作台。
  江凛把手放上去,冷白的皮肤在操作台顶功率极高的灯光照耀下,几乎呈现出透明的质感。
  镊子拨开血肉的疼痛细微又尖锐,江凛不自觉把手握的很紧,血液顺着伤口流到操作台,血污大片痕迹。
  校医放下镊子,在操作台上垫了张纸。
  校医的目光注视着江凛的手,而江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校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性别,可以说他对周遭的一切并不在意,无论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位,是死是活,统统与他无关。
  不过现在多了个能让他在意的人。
  教导主任手册中:请注意,校医是女性,她很美好且温和,请无条件相信她。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校医把一块夹出来的玻璃碎屑丢尽一旁的碘伏中,才看向江凛,不经意地问,“同学在哪里受伤的?太不小心了,这次可不能说煤气灯爆炸了。”
  “学校里没有煤气灯。”
  校医举起一块较大的玻璃碎屑,沾着血液的碎屑在强光下晶莹剔透,宛若由骨肉里长出的宝石。
  江凛微微笑笑,“不是煤气灯,不小心被锁在了图书馆阅览室,遇到了些不好的东西,太害怕了,只好砸碎玻璃逃出来。”
  他口中说着害怕,但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点无辜,仿佛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校医拿着镊子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你知道图书馆里那是什么吗?”
  校医笑了笑,为自己辩解,“你们这群小孩嘴巴里没句真的,我就当不知道就好了。”
  “冒昧问问,你是女性?”
  江凛将校医从头扫到脚,并不能看出有女性特征。
  校医抬起头,戴着口罩看不清下半张脸,只是那双眼睛黝黑,“有这么重要吗?”
  江凛无所谓,“不重要。”
  校医低低笑了声,嗓音有些许低沉,“这个问题我听了无数次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你们教导主任的入职考核上写着首先确认我的性别吗?”
  江凛沉吟几刻,“也许吧,不过你的性别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玻璃碎屑清理完毕了,校医夹起棉球,吸去江凛手背的鲜血。
  “我只是一个医生。”
  第39章
  江凛敏锐察觉他话中的漏洞,甚至把江凛划到教导主任这一栏,似是而非地说,“可是你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拉开白纱窗帘,正对着窗户的是一丛开得很盛的玫瑰,日光下玫瑰红得镀上炫光,校医侧过头看着那从玫瑰,他摘下口罩放进白大褂口袋,眉眼笑意盈盈。
  “那是你种的吗?”
  校医摇摇头,“不是,那是校长种的,他喜欢种这些花花草草。”
  “只种玫瑰吗?”
  校医笑意僵硬,“是的,红玫瑰。”
  花影绰约,树影花影交叠,影子落到窗上,又透过浅绿色的玻璃,在江凛脸上摇啊摇,爬上高挺的鼻梁,轻吻他冷白面颊。
  “我见过黑色,那是人的血滋养出的黑色,这样红的玫瑰,又是谁的血肉滋养的呢?”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屋内的人一站一座,如一副静默的画像,画框外,花影摇红。
  过了许久,校医笑着开口,“我只是一个医生。”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色窗帘隔开的床位,印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影子坐起身,弯下腰。
  江凛走过去,陆辞言坐在床边,双腿垂下,两手撑在身侧,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脚尖还在轻轻地晃。
  江凛忍住那种想要摸摸他的头的欲望,“好些了吗?”
  陆辞言仰头,小脸上通红一片,泪水甚至已经顺着眼角滚落到脸颊,在下颚处挂着晶莹的珠子要落不落。
  江凛:!!!
  他轻轻擦去陆辞言眼角的泪水,柔声问他,“怎么哭了?真把自己当小孩了?”
  话音刚落,陆辞言再度低下头,只留给江凛一个发顶,泪水涌得更凶了,抽抽嗒嗒地,憋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泪水流个不停。
  江凛手足无措,他干脆蹲下身,看着哭到眼眶通红的人,心疼坏了,“别哭呀,怎么了?”
  陆辞言吸吸鼻子,眸光黯淡,咬着唇不说话。
  就在江凛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陆辞言开口了。
  带着浓厚的鼻音,软软得像是没有意义的哼哼唧唧,“papa,我手好疼,胸口也好疼……”
  什么?
  papa???
  江凛的脑子至少停止转动了10秒,直到没有得到他的安慰的陆辞言哭得越来越凶,险些把自己哭背过气去。
  捉摸不透状况的江凛手忙脚乱,脑海里安慰人的经验贫瘠到堪比美国历史,只好一个劲地重复,“疼?别哭别哭……”
  “再哭眼睛都肿了。”
  “我叫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然而,并没有用,总不能让人哭到脱水。
  江凛把人捞进怀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动作,哭到上气接不上下气的人手脚并用地缠上他,在江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眉头皱得很紧,嘴里还在哼哼唧唧,“papa,别丢下我,我会好好听话的……”
  江凛浑身僵硬,僵硬的手圈过陆辞言的腰,不让人掉下去,胸前衣服被泪水濡湿大片痕迹。
  江凛:“……”
  我真的不能当你papa。
  江凛悲凉望天,另一头却传来一阵毫不遮掩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凛,“……”
  他悄悄试探,“我不是你papa,我是江凛。”
  完了,哭得更凶了,怀里的人整个人都在抽搐,胸口剧烈起伏。
  “我是,我是,行了吧。”
  江凛自暴自弃,修长的手轻拍他的后背,直到人哭声逐渐小了,平静下来望着虚空一言不发。
  莫名其妙地,江凛觉得这状态不对,“怎么了,言言?”
  陆辞言打了个哈欠,“papa,我困了。”
  哭累了就睡。
  江凛无奈,把人放到床上,刚沾上床,陆辞言的反应极大,手缠得很紧,“papa不要离开我,我不睡了。”
  江凛沉默,第一次见陆辞言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对方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道理是讲不通的,即使江凛说了很多自己只是想让他乖乖躺床上睡觉,陆辞言依旧不为所动,紧闭的眼又开始流泪,一张冷白的小脸哭得斑驳,又湿润,凑近了,还能闻到泪水的味道。
  江凛再一次妥协,于是最后,他也躺在床上,陆辞言窝在他的怀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
  从江凛的角度看过去,陆辞言小巧的鼻尖通红,眼眶湿润,沾水的长睫湿漉漉地黏在一块,眼皮薄而透明,晶莹的珠子顺着微微鼓起的脸颊默默往下流,柔顺的发丝蹭得有些凌乱,一只手还抓着江凛的衣角,生怕江凛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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