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僵硬地抬头,那张脸又到江凛身后,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角咧到耳垂,黑洞洞的血口吐出几个字。
看口型,是: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方堂也盯着江凛:“江哥,我回教室时发现门牌变成了5班,我根据学生手册回到楼下等,直到第三次,依旧没有变化,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绝对没有往教室里看!”
江凛见过许多套规则,这些规则一环套一环,而又有的规则是完全相悖,很难去判断哪一套规则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过对于方堂而言,坚守作为学生的他的规则,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被环境同化,活着出去也未尝不可能。
令江凛意外的是,这个梦境太真实,真实到连他都难以分辨面前的人是现实中的方堂也沉入梦境,还是梦境中捏造的方堂。
但无论是哪一个方堂,对于对方的求助,江凛没有拒绝的权力和理由。
方堂的视线无处安放,他把玫瑰举到江凛面前,目光也随着玫瑰移动。
视线中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玫瑰:“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你看起来不太好。”
方堂头如捣蒜,忙不迭地转身走在前面。
走到医务室时,令人意外的人站在医务室门口,举着一把小铁锹,正在花坛下挖土。
挖的土堆已经在堆了一堆,快要把玫瑰花从的根部挖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辞言停下挖土的手,扭头看去。
时间诡异地停滞,不过瞬息之间的一个对视,他却觉得这一刻被拉得漫长的像过了整个春秋。
握着铁锹的手不自觉收紧。
没等他开口说什么,虽然他也无话可说。
江凛平静的眸子一如往常,似乎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和亲吻从来没有发生过,然而在几刻钟之前,与这里不过相隔一墙的医务室内,江凛是如何平静地一步一步击退的他防线,在陆辞言濒临崩溃时,又将他拉回来。
但现在……江凛给他的感觉好像那不过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梦,如此冰冷又疏离。
这样的认知让陆辞言有些不悦,不过也仅仅只是微妙到难以估计的一丁点而已,如果他能再迟钝一下,他甚至难以捕捉到自己这微妙的情绪。
现在的他只庆幸……
幸好自己没真吻上去,至于为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江凛拍拍方堂的背:“去吧,我先走了。”
方堂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沉默一会,试探性开口:“那我留在言哥这里?言哥和我待一块儿?”
江凛反问:“不然呢?”
他不说话了,迅速走到陆辞言身边接过陆辞言手中的铁锹,吭哧吭哧地挖土,辛勤工作的态度真是应了一句老话。
这孩子眼里有活儿!
江凛没做多少停留,甚至连眼神交流也不过是初见时冷淡的一瞥。
按照教导主任守则的要求,他回到教师休息室,在桌面上拿起红玫瑰,去往突然出现的5班,这里一切如常,没有突然跳下楼的女孩,也没有被困在雨中潮湿到难以从那场雨水中逃脱的众人。
平静到诡异的场景,并没有带来多少来自秩序感被遵守的心安,相反,这场表面的平静后,隐藏着吃人不眨眼的深渊。
那道影子走在他身后。
“你知道吗?刚刚那个孩子看到我了,真胆小,被我吓到眼睛都差点不敢睁开。”
它桀桀怪笑,快活极了,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江凛把玫瑰放在窗台,深红玫瑰丝绒般的花瓣浓到发黑。
余光瞟见室内,是足以吞没一切光亮的乌黑。
他收回目光,准备离去。
从幽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凭空出现一只血淋淋的手,手轻轻摸索窗台,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江凛开始思考自己需不需要把玫瑰递到它的手中,还未有行动,另一只手比他快了一步。
他拿起玫瑰,递到血淋淋的手中。
江凛听到一句谢谢,像是在耳边同自己说话,乍然响起。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胸前佩戴着深蓝色校牌,带着礼貌又客套的笑,朝他伸出手。
“您好,我是二年文科1-4班的教导主任,你是理科班新上任的教导主任吗?”
江凛点头,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这是一张丢人群里能立马找不到的脸,但那股病态的苍白和金丝边眼睛给他增添了些许类似于严谨、禁欲的气质,更何况,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怎么看都不会是泯然众人的类型,然而他靠近的瞬间,江凛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无声无息地到来。
他想看一眼那个影子,但他忍住了。
不过那影子却好似有了读心术,蹭地一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是在找我吗?”
江凛掠过它,伸出手同男人握手,将视线落在男人脸上:“是。”
男人抿唇笑得克制,将江凛上下打量一番,吐出来几个字:“真是……青年才俊啊。”
江凛回以他同样的笑。
他又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也许,我可以算一个前辈?”
他的态度娴熟而自然,即使面对突然出现血淋淋的手臂,以及江凛身后那道影子,也表现的淡定坦然,那抹笑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其实也是个怪物,此刻特地出现就是为了拉低江凛的戒备心,好将其一击毙命。
二是他真的只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npc,已经被规则驯化,所以对时不时出现的诡异事件习以为常。
无论是哪种可能,江凛都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笑着回他:“不用了。”
江凛扫过他的校牌:“赵主任,应该也有其他的事需要处理,接下来就交给我自己吧。”
赵名成没再说什么,颔首微微笑,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模样:“那有需要记得找我。”
窗台上,那只手拿着玫瑰后并没有伸回去,相反,两只手手肘支在窗台,窗户上出现模糊的挤压痕迹,像是有谁扒在窗台听两人说话。
江凛要走时,它的手冲着江凛挥了挥,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谢老师!”
江凛没有回头。
它又说:“老师的手好暖和啊,下次可以继续摸摸我的头吗?”
它半个身体伸出窗台,冲着江凛的背影大喊。
“老师,那个孩子是谁啊!丢掉他!看看我好不好!”
接着,咚地闷响声从身后传来。
好似□□砸在坚硬地面的闷响。
咔嚓咔嚓几声骨头碎裂的声响清脆而又瘆人,让人不自觉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也随着这脆响断裂。
指甲刮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响彻耳边,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它还在说着。
“老师,你回头看看我呀。”
“你不是也可怜过我吗?为什么不能继续可怜可怜我。”
刮擦声音急速,江凛几乎想起了它在地面爬行的模样,一如某个梦境中,攀着红砖墙爬上他的窗台。
惨白的脸,惨白的眼,血洞的唇舌。
扯出抹癫狂痛苦又畅快的笑,险些将整个破碎的头颅从口腔撕裂。
鬼气森然。
霎那间!冰凉的手抓住他的脚腕。
江凛脚步停下了。
第56章
规则第十一条。
11.如果学生向您反馈出现一年九班,或者二年/三年文/理五班,请安抚学生,将学生带到医务室休息,回到休息室,您的工位上将出现一只红色玫瑰,将该玫瑰放在一年九班,或者二年/三年文/理五班窗台,之后回到您的休息室,请注意不要向内张望,请不要回头,无论您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请务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请不要回头。
江凛无视它抓着自己的手,轻易就可以将成年男子抱起,大气都不带踹的江凛,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甚至脚步没有停顿。
走到教师休息室时,那股拖拽的力量消失了。
三十分钟后,江凛去往教室,五班的牌子仍然挂在门上,没有丝毫变化,隔着不近的距离。
赵名成靠在自己休息室的门旁,端着杯茶冲他招手。
江凛回眸。
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眸子。
窗台上,女孩两手支在窗台,捧着脸,冲他善意地笑。
除开惨白的脸和全黑的眸子外,她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区别。
如果不是江凛亲眼见到她曾经破碎的肢体的话。
她扭头似乎在看谁,又看向江凛:“老师,我的玫瑰花呢?表演完之后给蔓蔓送花为什么不给我送?”
她说的娇嗔,像是在撒娇。
江凛没理,自顾自地按照手册所说,先去找一束红玫瑰。
赵名成却走过来,怀抱着一束鲜嫩的玫瑰,似乎刚从枝干上剪下来,还带着枝叶青涩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