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他看得愣神。
视野中闪现一道白色的影子。
江凛蹙眉,还在想那人又耍什么花招,没必要挂在屋子外面吓人。
嘭地一声巨响。
白色影子像个晴天娃娃,在风的作用下砸向玻璃。
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江凛退后几步,移开目光决定先回去。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浑身血淋淋的衣服,思考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陆辞言,毕竟现在的陆辞言看起来胆子很小,还很自闭,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得掉眼泪吗。
他无奈苦笑,暗想自己这又想到哪里去了。
一抬头。
对上一双惨白浮肿的脸,肿到几乎分不清五官的模样:“我的头,给你好不好……”
江凛抬腿踢过去,世界安静了。
“谢谢,”江凛道,“暂时不需要。”
脚下的地板晃动几下,不过眨眼间,眼前的灯光迅速熄灭,墙壁倒塌,漫天的尘土与飞尘扑鼻而来。
江凛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拔腿跑到大堂。
在短短几分钟内,富丽堂皇的城堡衰败成断壁残垣。
碎石堆上,几个人躺得横七竖八,唯独不见陆辞言的身影。
他心底涌上一股子足以将整个人都湮没的恐慌,但身体还是被驱使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江凛揪起陆珉,昏睡中的人无知无觉,直到江凛把那杯说不清什么东西的鸡尾酒泼到他脸上。
“操!”陆珉抹了把脸,暴躁地开口骂人,“那个小兔——”
还未说出的话在触及江凛冰冷的眸光时咽了回去,“子……”
“陆辞言呢?”
江凛松开他的领子,指着一堆破东西,问他:“陆辞言呢?”
陆珉如梦初醒,呆呆地望着四周废墟,呐呐吐几个字:“完了……”
“呵呵……”江凛沉静地看着陆珉:“我看你才是要完了。”
他转身迅速朝二楼冲去,木制楼梯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在寒夜中格外瘆人。
浓雾从森林中,蔓延到废墟一般的古堡。
江凛抬头,看到一轮浓雾中的血月。
陆辞言躺在房间中央,血液湿润他身下大片地面,积起一片如月色下泛着粼粼碎光的湖泊。
江凛站在门口,竟然不敢走过去。
直到一声微弱的呼唤让他回神。
血泊中的人颤颤巍巍地冲他伸出手。
江凛猛地握住,垂眸失去所有话语。
该说点什么……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还是,言言,下次再见?
这样的语言太苍白了,太惨淡了。
陆辞言握住他的手,“江凛……”
江凛目光沉沉。
陆辞言嘴角流出血液,他握住江凛的手,搭上自己脖颈冰冷的颈环,“等我死后,把这个,摘下来,丢远一点。”
他苦笑着开口,深蓝的眸子笑意融融,似乎还有些歉意:“对不起,说过要保护你的,但我好像搞砸了,没能保护好你。”
江凛缓缓地皱起眉,手脚和心口开始发凉,发麻,那种足以掠夺他一切感官的麻木再次将他掠夺,以至于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陆辞言松开手,常年冷着一张脸的人此刻笑得恍若某场不真实的易碎的梦境。
他凑到江凛耳边,压低声音:“小心,局座和索卡……”
浓雾从残缺的破口一股脑地涌进来,在触及到陆辞言血液的地方又兹拉拉地消散。
陆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江凛,再过几秒——”
江凛声音微冷:“他死了。”
第76章
身穿华丽衣裙的少女拎起裙摆,冲他优雅地行礼。
羽毛扇子掩在唇前,声音悠扬动听:“奥莱利伯爵,听闻您在游猎时捡到一只漂亮的豹子,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够一睹——”
“不能。”江凛冷冷打断。
说完,他大步朝着陆珉的方向去。
不等人开口,江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顶着周遭莫名的、惊讶的、一个个见了鬼似的表情把人强硬地拖到一旁。
他皱起眉,目光森寒:“详细说说上一个轮回中,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
陆珉扭开他的手,腕骨在扭动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江凛问:“陆辞言为什么出现在楼上,是谁带走的他?”
陆珉一把把过长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张桀骜不驯的脸,但此刻却一副难解的表情。
他斟酌着开口:“记忆比较模糊,我只记得……是一个身形比较高大的男人,和我们体型差不多。”
江凛:“男人?”
“是的,”陆珉点头,肯定道:“我还依稀记得我见到他时的感觉,很熟悉,而且我下意识觉得在他的身边陆辞言很安全,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凛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玫瑰花窗外,浓雾在古堡外弥漫。
他心底有了猜测,但又无法彻底说服自己,自己在把它打伤之后,对方是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虽然嘴硬,但江凛看得出来,自己那一刀确实起了效果,至少能让它无暇顾及其他,更别提比自己先来到一楼,带走陆辞言后行凶。
江凛还记得陆辞言死亡时的惨状,那样的血量,受伤的时间绝对比自己到达的时间早。
简而言之,那人没有作案时间,但是万一对方可以捏造另一个自己呢?
江凛不敢想,它挑衅自己,让自己提着它的头去安抚陆辞言时,那态度看起来像是幸灾乐祸,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期待那样的场景发生……
那它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江凛真是想不通,总不能真的只是想看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他摇摇头,清空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思绪。
“我先去楼上,这次我会把陆辞言带在身边,你和我一起。”
陆珉挑眉:“没问题。”
江凛看着沙发上说着什么的祁文柏和沃昭。
“祁文柏,”他点了点祁文柏靠着的沙发,“还记得在上一个污染区的赌约吗?”
江凛抬起手,指着楼上陆辞言的房间:“你的异能范围很大,关键时刻你把这地方烧了都行。”
祁文柏靠在沙发上,双手垫在脑后,邪笑道:“难得你找我,怎么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和你打嘛……”他轻轻开口,“以后有的是机会。”
-
胸口疼痛剧烈到陆辞言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被杀死的那一刻。
不对!
他猛地睁眼,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又因为浑身的疼痛狠狠摔回床上。
幸好这床足够柔软,恨不得像对待豌豆公主,用上几十层床垫,否则疼的不只是心口。
他侧过身猫起身子,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活着的清醒的状态打量这个房间,这房间布置得极其有格调,垂落的窗纱上绑扎着花纹繁复的丝带,头顶吊灯折射着细碎的光点,但他见过更多的,是自己躺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板,任凭血液流尽,浑身冰凉,生命在流失,却不是以他预想过的方式。
咚咚咚——
索卡斯看着他坐在床边,慢慢走过去,“言言今天醒得很早。”
陆辞言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他指着摆放在沙发上的西装,“今天需要我为你更衣吗?”
陆辞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哈哈……”索卡斯掩唇笑了两声,“言言是大孩子了。”
陆辞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他很熟悉,四肢和躯体都带着少年人的纤细与青涩,柔软得不像自己,陆辞言低头看着棉质睡衣下自己大腿的痕迹,薄薄的软肉堆积在腿根,只用目光就能描绘柔软的弧度,不像自己经常锻炼的腿。
他垂着头沉默不语,低垂的长睫掩盖下眸子里的情绪。
陆辞言不自觉抬手点了点自己脸颊,不用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脸庞小巧白皙,脸颊肉微微鼓起,深蓝色的眸子没有那么冷,没有那么浓厚的蓝,很清澈,像一汪安静澄澈的湖水。
是……江凛喜欢的模样。
他泄愤似地捏着自己的侧脸,捏到泛起红痕,也不觉得痛。
那股难以言喻的荒唐再一次将他淹没,酸楚的涩意直直蔓延到喉咙,陆辞言咽了咽口水,把它压下。
索卡斯在整理那套即将穿在陆辞言身上的礼服,纯白的西装外套上细细的暗纹,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点。
索卡斯把外套拎起来,感叹了句:“真漂亮。”
陆辞言回神:“你放着吧,我待会自己会穿的。”
索卡斯走后,陆辞言脱力地靠在床头,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掀开自己的衣服,检查胸前是否真的有伤口。
结果让他很失望,并没有,外露的伤口可以用药物治疗,而这股难以抗拒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