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条规则不是早就说过一遍了吗,干嘛再提醒他一次。
  这npc还怪好的嘞。
  池殊先是在一楼转了转,发现这里唯一能得知时间的工具只有墙上的那面巨大的钟,现在古铜色的指针正指向六点半,还有三个半小时到晚上十点。
  他得在那之前获得足够多的时长。
  池殊想到管家之前提到的画廊,那应该是个值得探索的地方,便直接前往三楼。
  他沿着旋转的木质楼梯一路往上,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吸收,一侧的烛台映照出他的影子,缓缓沿着扶梯游曳,最终停在了画廊前。
  这是一条纵深的长廊,两侧的墙壁等间距地悬挂着油画,每一幅画的旁边都点着蜡烛,却无法完全驱散这里的黑暗,烛火安静地燃烧着,模糊了光影的边界。
  入口的左手处也是同样的走廊,尽头隐没在黑暗,像张无形的巨口。
  看模样,这里的结构似乎是方形,四条走廊环绕着中央,墙上挂满画作。
  池殊朝正前方走去。
  最先看到的,是六张女人的肖像。
  她们有着不同的长相,脸上却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从眼角的纹路至唇角的弧度,犹如精心计算,摆在相异的五官上,给人种强烈的违和感。
  池殊一踏入这里,就因为仿佛针扎般无孔不入的窥伺视线而头皮发麻,转身看向这些画的时候,回应他的只有女人面孔上相似的笑容。
  六张肖像旁,还摆放着一张空白的画像,如同所有的画一样被木框装裱着,却没有任何内容。
  池殊停在了空画像下。
  这里的七张画,让他联想到身份卡介绍里提到的“公爵的七任妻子”,但第七位新娘塔瑞拉尚未正式成婚,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空出了一张?
  这些画作……又是出自何人的手笔。
  池殊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画廊很安静,安静到了让人难以忽略的程度,蜡油无声滴下,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池殊的身形猛地一僵。
  呼吸声……
  他慢慢地往后转动脑袋,昏黄的火焰下,人像的笑容犹如蒙了一层纱雾般诡谲,入口处的光亮已然变得非常遥远,就像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一样。
  没有人。
  可为什么,这里,还有另一道呼吸声。
  很轻,很浅,甚至连心脏稍跳快一些的声音都能将其掩盖,但绝不属于他自己。
  它如影随形,时而似乎紧贴着他的后脑,时而又像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从未离开。
  鉴于这是恐怖游戏,一切不合理都能变作合理,目前还没出现威胁他性命的东西,池殊也就压下被跟随的不适感,佯若无事地往前走。
  之后的画作都是清一色的风景画,没有出现一个人物,昏暗的环境中,它们的色泽显得黯淡,犹如沉睡,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池殊突然在一副画前停下了脚步。
  他半仰着头,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
  这幅画,竟然和他房间里的一模一样。
  不,不对,好像……还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画中央的,那个多出来的,红色的东西。
  他的身子缓缓往前倾去,想看清一些,昏暗的光线勾勒出青年的影子,他伸出的手指几近与画碰上。
  某个瞬间,池殊闻到了潮湿的、铁锈般的腥气。
  黄绿色的背景下,那抹暗红犹如溅上的血,昏沉而浑浊,它有着模糊的面孔,形体似乎因扭曲而微微颤抖,从嘴角的弧度依稀能辨出它在微笑。
  是个女人。
  第18章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偏冷的声音,伴着手腕被抓住不由分说带离的力道,冷意自皮肤传来,池殊踉跄了一下,转头便对上来人不快的视线。
  “不是说不能碰画的吗?”
  那人皱着眉,似乎不想和他多加触碰,迅速松开了手,一双黑沉的眼睛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是薛琅。
  池殊无辜地眨眨眼,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没碰,只是想凑近一点看。”
  “你整个人都快贴那上面去了。”薛琅扫了一眼他背后的画,“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和我房间里挂的画一模一样。”
  池殊省略了画中的那个女人:“你走路都没声的么,来多久了?”
  “刚到。”
  薛琅的目光越过他,盯了那幅画几秒,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回了青年的脸上,忽然道:“对了,你身份卡的时长还剩多少?”
  池殊挑眉,对这个十分突兀的问题感到意外。
  像是不想引人误会,薛琅烦躁地抓抓头发,解释道:“副本没开多久就出来马不停蹄找线索的,基本都是生存时长不多、要抓紧续命的倒霉蛋。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事。”
  池殊说:“一小时不到。”
  薛琅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你骗我也不找个合理点的借口”的神情。
  池殊:“没骗你,真的。”他还花积分续了两小时呢。
  薛琅仍抱着怀疑的态度,撇撇嘴:“那你运气可真差。我只有五小时,还以为自己是最少的。”
  池殊笑了笑,在心中骂了几句这对他恶意满满的破游戏,主动道:“不如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薛琅点了下头。
  于是两人并排往画廊深处走去。
  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拐了几个弯,走过四条走廊,又回到了入口的地方,墙上挂的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画,除了风景还是风景,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在这期间,池殊还刻意留心了一下,发现那道本来跟着他的呼吸声也消失了,不知是不是薛琅出现的缘故。
  薛琅落后他半步,打了个哈欠,拖长的声线懒懒的:“都是普通的画,感觉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可这不应该啊,按理来说,这么一层楼总会有些值得注意的东西在的。”
  池殊提议:“不如我们再去人像那看看?它们给我种奇怪的感觉。”
  “行。”
  很快,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人像所在的地方,肖像上的女人露出诡异的微笑,同记忆里的并没有区别。
  薛琅挠挠头:“你有发现什么吗?”
  池殊沉吟了一瞬:“好像挺正常的,不过我总觉得……她们一直在看我。嗯……嗯?薛琅?”
  无人应答。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身侧,那儿本应站着薛琅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蜡烛上的火焰抖动了一下,发出哔剥的细响。
  池殊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女子肖像似乎变大了。
  她的姿态端庄而优雅,面上笑容前所未有的清晰,碧绿色的眼珠微微下垂,正注视着他。
  池殊往后退了半步。
  六张肖像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转动着。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身看向来时的入口,那里本该有着几线方形的光亮,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平滑的墙壁,门消失了,上面布满暗红的花纹。
  这条画廊,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
  池殊心口一跳,沿着走廊继续往前,在他的身后,肖像上女人艳红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眼角的余光还在死死盯着青年的背影。
  这里的画作不再是普通的风景画。
  疯癫的、狂乱的笔触在画布上涂抹开来,每一笔都仿佛带着作画者浓烈的恨意。
  昏黄的烛焰下,那些浓稠的色泽像极了流动的血浆,混着黄色的油脂、乳白的骨髓,疯狂地扭曲、搅动,发出无声的嘶鸣。
  池殊看到细颈花瓶中的罂粟,花朵部位是女人折断的头颅,纤细的脖颈插入瓶口;以及一个满是血的浴缸,漂浮的尸首犹如张开的丝带,食腐的蝴蝶四处飞舞;还有被拉长的柔软肢体,它们交织成茧,其间孕育着一具具残缺的尸骸……
  每一张画都变得无比残忍与恐怖,它们紧紧追随着池殊的脚步,不论他走多快,画中陌生的女人仿佛一只游荡的幽灵,如影随形。
  耳边突然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副本探索度:5%。奖励存活时长:10h。】
  面前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死寂犹如脖颈上的绞索般收紧,注视的视线无处不在,它们来自于画像,锁定住这里唯一的猎物。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池殊的脚步倏地顿住。
  影子猩红的裙摆拖曳至地,头发披散,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离池殊数十步的地方,宛如一尊凝固的蜡像。
  幽冷的气息悄无声息沿着他的脚踝爬了上来。
  对危机天生的敏锐令池殊心头警铃大作,下一刻,他转身就跑,两边迅速往后退去的画像掠成鲜红的残影。
  空间内清晰地回荡着青年的脚步声,伴着胸腔后加快的心跳,吸进的冰冷空气几近冻住他的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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