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37节
九九走在后边,迟疑着敲敲门,走了进去。
小庄瓜子脸,长身条,看起来年纪跟九九差不多,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但要是有人因为年纪而轻视她,觉得她好糊弄,那可就找错人了。
小庄瞧见九九,起初还有点怔楞,盯着她上下打量几眼……
她有点难以置信地叫了声:“乔少尹?”
这下子,不只是九九,猫猫大王也大吃了一惊!
一人一猫异口同声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小庄也觉得惊讶呢,一边叉手行礼,一边失笑道:“虽然长相不一样,但是看人的动作和神情是一样的呀,乔少尹看人的时候,目光很专注,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出来了。”
九九惊奇不已地看着她。
小庄叫这一人一猫进屋来坐,又主动给倒了水。
九九瞧见桌上厚厚的一摞报纸,旁边摆着纸笔,奇的是却没有写成的东西。
再一错眼,桌子右边摆着一只火盆,里边残留有许多纸张燃烧之后的灰烬。
小庄注意到她的视线,就说:“我叫伙计每天送报纸过来,看是否能得到有用的讯息,写下来整合之后记到脑子里,就赶紧烧掉。”
九九说:“噢噢噢!”
九九深觉与有荣焉:“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小庄:“……”
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倒是也很少有人会这么大喇喇地用这话来形容自己……
小庄有所察觉:“乔少尹——你,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九九还没说话,猫猫大王便揣着两只前爪道:“别问了,她什么都不记得啦!”
小庄嘴唇微张,为之惊愕,再一想,很快又释然说:“能聚到一起就是好事,总比散兵游勇,在外边做无头苍蝇来得要好。”
她年纪虽小,在家却做惯了主事的大姐姐,现下再看九九生得瘦削单薄,不免有些担心:“这段时间,少尹都跟项链在一起吗,有没有遇见什么麻烦事?”
九九先说:“管我叫九九就好啦!”
又说:“过得很好,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
猫猫大王趴在旁边说:“也就是跟户部尚书结成死仇,跟宰相夫妇约定择日互砍罢了,都是小事儿,不麻烦的。”
小庄:“……”
小庄皱起眉来,看起来有点严厉了:“怎么还不说实话呢?”
九九莫名地有点心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小庄见状,又不忍心了:“一定吃了很多苦。”
一低头,又注意到她的手,当下眉头皱得更紧,执着九九的右手,指尖轻柔地摩挲着:“这是怎么搞的,手背骨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旧疤?”
“哎?”九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瞧了一眼,后知后觉地说:“我也不知道……”
小庄跟着仵作学过一段时间,见状又气又急:“这一看就是被人蓄意弄伤的呀!”
她说:“手上的伤口多难好啊,沾水就会痛,还伤得这么厉害……”
九九看她好像要哭了,就故意笑嘻嘻地宽慰她:“都已经长好啦,一点也不痛了!”
只是连她自己也记不起手背上的疤痕都是从哪儿来的了。
思绪再一转,九九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个画面来。
当时在太妃宫里,太妃丢了只小香梨叫她捡,那时候,她手背上的伤才刚开始结痂……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过去很久了……
……
九九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一说给小庄听。
因为小庄聪明,说不定可以察觉到什么她忽视掉了的线索呢!
九九跟小庄说自己的事。
九九跟小庄说英国公府的事。
九九跟小庄说万家的事。
小庄听后告诉九九:“不要走户部的门路,也不要让那位庄尚书知道你想要通过奴籍来查温太太的事情。”
小庄说:“出于旧怨,他不仅不会帮你,还有可能销毁掉相关的记述,对于户部尚书来说,这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小庄说:“户籍之事,可从地方上纠察,也可以在户部的汇总文书里查阅,但温太太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户籍,还有奴籍——沾了这两个字,就不再只是户部的差事了,太常寺也会有存档的,可以请英国公出面周转,去太常寺查,这就能绕开户部!”
“是哎!”九九豁然开朗:“还真是人多力量大!”
九九说干就干,马上就要往英国公府去。
小庄与她同行。
一路到了英国公府,将事情原委略微一讲,英国公便应了:“此事极易。”
当下手书一封,交给九九,又让亲信与她一起去。
九九道了谢,便要离开。
英国公知道她的性格,也不挽留,亲自送她出门,又问九九:“我听说你才把你嫂嫂给打了?”
九九回的理直气壮,毫无歉疚之心:“她偷我钱,这贼婆娘!”
英国公哈哈大笑:“你啊,你啊!”
……
那封手书是写给太常寺卿的,请他抬一抬手,帮一帮忙。
九九协同猫猫大王和小庄,后边还跟着英国公的亲信,数人一起跑了趟太常寺卿夏家府上——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早已经过了公廨当值的时辰,只能去对方府上寻人。
门房看了英国公的拜帖,匆忙过去通传,九九原以为对方会直接给张条子的,没成想不多时便有管事来请:“我家太常请娘子进去说话。”
九九稍有点惊奇地小庄对视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夏太常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九九进去一瞧,便见他十分饱满地嵌在一把加宽了的官帽椅里边。
坐在他旁边的夏夫人与丈夫年岁相当,体态也颇相当。
求人办事,态度就得格外客气。
九九几人近前去向他行礼,口称:“夏太常,夏夫人。”
夏太常点点头,问九九:“这个温氏是你什么人?”
九九如实道:“是我阿娘。”
夏太常又点点头,再问:“你查她做什么?”
九九给他问得一怔,而后才迟疑着说:“那是我阿娘呀,查不需要理由,置之不理才需要理由吧……”
夏夫人在旁,不由得道:“真是好女儿!”
夏太常盯着她瞧了会儿,忽的问:“听说你昨天才把万夫人给打了,还说她偷了你的钱?这是真的吗?”
夏太常没等她言语,就加重语气,先道:“说实话。”
小庄在后边悄悄拉了九九一把。
九九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终究还是说:“我昨天把万夫人打了,这是真的。我说她偷了我的钱,是因为她之前诬陷过我偷东西,所以我故意报复她,反过来诬陷她的。”
九九眼皮耷拉着,有点丧气:“这是实话,一点都没掺假。”
夏太常又盯着她瞧了会儿,忽然间笑了,捎带着那两层的下巴也抖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早就拟好了的条子,递给九九:“拿去吧,太常寺常日有人值守。”
九九又惊又奇:“敢情你早就打算好要给我条子啦?”
夏太常说:“嗯。”
九九忍不住问他:“要是我刚才说万夫人真的偷了我的钱,你也会给我吗?”
夏太常说:“嗯。”
九九瞧着他,忍不住说:“你真奇怪!”
夏夫人瞥了丈夫一眼,轻哼一声:“小娘子,他故意逗你呢,这老东西坏得很!”
夏太常则笑了笑,不无唏嘘地说:“当下这个世道,恶人已经够肆无忌惮了,再用所谓的道德去限制好人反击的手段,这不是道德,是助纣为虐。”
九九听得若有所思:“夏太常,你好像……”
不太喜欢纪氏夫人。
夏太常摇了两下蒲扇,说:“我的确不喜欢他们夫妇的做派。”
同时,他不无嘲讽地说:“万沛霖是冷血无情的伪君子,纪氏是手段酷烈的毒妇,他们俩倒真是很合适,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九九有点讶然:“很少有人敢这么直接说他们俩呢……”
夏太常冷笑一声:“万沛霖算老几,他才在政事堂坐过多久?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九九听他这意思,更觉惊讶:“这么说,夏太常曾经也在政事堂待过?”
夏太常摇着蒲扇,说:“嗯。”
九九下意识道:“为什么成太常了?”
夏太常用蒲扇搔了搔头,说:“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被贬黜了,又过了些年,才又被召回来做了太常。”
夏夫人在旁一声冷笑:“你真不知道?不是因为你在朝中骂先帝秉政昏聩,一味地吮吸民血吗?当时还被下了刑部大狱,声势浩荡的,吓死我了!”
夏太常瞪了她一眼:“我没忘,那时候你跑去宫门口骂街,后来也被投进刑部大狱,跟我团圆了——我记得真真的!”
夏夫人就笑了。
夏太常也笑了。
夏夫人笑完之后叹口气,有些落寞地跟九九说:“万家啊,真跟龙潭虎穴似的,之前一连打死了好些个侍从,老东西跟御史台一起上奏过,最后也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