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47节
明光一闪,跳跃几下,而后稳稳地燃烧起来。
那光芒是暖色的,温热的,映亮了两人的脸庞。
九九看一眼水生,心想: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朵花了。
小菜园里那一架黄瓜也开着花,像一只只黄色的小喇叭,几只蝴蝶受到触动,绕着它们飞来飞去。
月光之下,它们的翅膀上闪动着幽蓝色的光泽,宛若幻梦。
九九之前曾经见过这种蝴蝶,不只是见过,她还专门抓过,用这蝴蝶翅膀上的莹光色染过那根长针。
她回想起先前跟猫猫大王的对话,忍不住道:“是夏天的缘故吗?我好像经常能看到这种蓝蝴蝶。”
水生莞尔一笑,告诉她:“它的名字叫织梦娘,据说见到它的人,都能做个好梦。”
他的声音柔和,宛若平缓的水流:“也有人说,它是一种邪气的蝴蝶,会把人关在梦里,慢慢地吸干……”
……
九九看着自己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屋子,心里边别提有多高兴了!
只是还有点遗憾——早知道就买一把艾草回来了,点上熏一熏,屋里边也就没什么蚊虫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儿,明天再办也完全来得及。
天气太热了,她忙活了一通,出了不少汗,感觉后背的衣服都黏在背上了。
九九有点想洗澡。
这么一想,又发觉还忘了买柴火……
九九稍显忧愁地叹了口气,心想,洗澡是不指望了,还是出去洗把脸,捎带着洗洗胳膊冲冲脚吧。
推开门出去一瞧,见西边正房里还亮着灯,她就知道水生还没睡,当下也就不担心拨弄水的时候吵到对方了。
九九麻利地洗了把脸,而后脱掉鞋袜冲了冲脚,听着耳边蚊子一个劲儿地嗡嗡嗡,想着赶紧关上门回房去。
这时候外边乌头门被人敲了敲,原来是先前去福云客栈送消息的车把式回来了,还给她捎了张纸条。
注意安全。
底下落款处没有名字,是只猫爪。
九九看得笑了,谢过车把式,关上门进了屋。
铺盖卷儿这会儿还摆在桌子上,她盘算着就着床板将就着睡一宿算了,反正是夏天,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九九今天连走带跑折腾了一整天,晚上还来了次大扫除,这会儿躺下之后,终于觉察出一点累了。
她打个哈欠,心想:明天得找个时间往荣学士家里去走一趟,告诉她我已经安置好了,免得人家一直牵挂着……
这么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那盏省油灯还在桌子上自顾自地亮着,九九竟也忘了去熄。
夜色逐渐深了,夜空静谧,明月高悬,院子里有蟋蟀在叫,声音清脆脆,怪好听的。
一道深青色的影子敏捷地翻过墙头,稳稳地落到了院子里。
那是被庄尚书安排着跟了九九大半个下午的良忠。
彼时西边水生住的两间正房的灯已经熄了,倒是东边九九住的两间正房里还有幽微的光在闪烁。
良忠猫在天井里那从月季后边,也没急着出来,屏气息声地等了会儿,没听见有什么异动,这才悄悄往东边正房窗底下去了。
静静地听了会儿,也没察觉屋里边有什么动静,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向里一瞧,却失望了。
窗上是新糊的窗纱,将内里情状遮得严严实实,偏那盏灯也不够明亮,如此一来,就更看不真切了。
良忠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试探着伸手过去,在窗纱上戳了个洞,继而小心地将其撕开了一道口子。
良忠非常确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发出声音!
然而下一瞬,他听见里边传来重物离开旧床时的吱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暴喝!
“是谁!”
昊天上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向外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那条口子之后,霎时间勃然大怒:“混蛋!我刚糊好的窗纱!你死定了!!!”
良忠:“……”
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往往是无法用理智来进行思考的。
良忠自己深夜潜入民宅偷窥,本就理亏,再听九九一声暴喝,地动山摇,着实吓了一跳,回神之后二话不说,便循着来时的路径溜到墙根底下,发力跃起扒住墙头,打算溜之大吉了。
他动作快,九九却也不慢。
因为并不曾将铺盖卷儿打开的原因,九九这晚也不曾解衣入睡,一翻身坐起来,瞧见窗纱上破的那个窟窿,勃然大怒的同时,她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良忠才爬上墙头,九九便出了门,拎起摆在院子里的那只胡床,一甩手砸了过去!
良忠只觉得后背上恶风不善,紧接着一阵痛楚袭来,他控制住身子平稳,头都没回,一骨碌翻下墙头,夺命狂奔去了。
九九抄起院子里先前用来捣蜘蛛网的那根竹竿,单手往墙上一撑,翻身越墙,追赶而去。
良忠在前边跑,九九抄着竹竿在后边追。
水生这处房子地段虽好,却也是老城区,地砖凹凸不平,夜里又缺少照明。
良忠脚下接连给绊了好几下,险些栽倒在地,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一颗心都险些跃出喉咙来!
这么下去早晚都会给抓到的……
良忠想到此处,忽然间才回过味儿来:追自己的是个傻子,还是个瘦弱的傻子,他跑什么啊?
他也算是白跟了一下午——只知道九九去了弘文馆,但是却不知道九九是如何摇着鞭子大发神威的。
以至于此时此刻,过分地高估自己,做出了留下来正面对抗的愚蠢决定。
良忠停下身来,手撑着膝盖喘息了几口,而后直起腰来,目光不善地盯着九九:“小爷非得……”
九九才不管他为什么停下,也无心听他口出狂言,当下二话不说,一杆子挑在他两膝分开处将人别倒,下一瞬挥舞竹竿,先连抽了几下解气。
“混蛋!撕我的窗纱!撕我的窗纱!撕我的窗纱!”
良忠猝不及防,实实在在地挨了几下。
竹竿瘦且长,又有韧性,打在身上鞭子似的疼,又极响亮。
这响声惊动了巡夜的金吾卫。
九九就听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住手!”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扭头瞧了眼,才认出来原是去林府那晚在街上遇见的那群人。
……他们好像是专门抓深夜还在外边游荡的人的!
九九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逃跑,只是转念又想:是因为有人闯到我家去,我才追出来的呀。
要是因为这样把我抓走,那可就太不讲道理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跑,良忠倒是一点都没犹豫。
几乎就在九九停手的同时,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扭头就跑!
较之九九的懵懂,良忠知道巡夜的那些是什么人,要是叫金吾卫拿到了尚书府上的小厮,再有两边之前的矛盾比照着,事情怕就得大发了!
九九想要拦他来着,只是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良忠跑出去七八步,耳畔便是“嗖”地一道劲风,紧接着“哚”一声震响,一支羽箭已然钉在了他斜前方的商铺门板上——警告之意昭然若揭。
良忠僵硬着身体停下步子,举起双手。
马蹄声传来,有人催马上前,拿了他,押上前去。
坐在马背上的是金吾卫中郎将左文敬。
他将手里的弓矢递给身后扈从,一边将手里第二支未曾射出的羽箭收入箭筒,一边问路边那手持竹竿的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可不能抓我呀!”
九九先说:“是因为他跑到我家里去,我才追出来的!”
左文敬听得一怔,抬起眼来打量她一下,语气倒是很和缓:“小娘子,你不必怕,宵禁只在坊与坊之间的街道进行,坊内倒是没有太多的忌讳,不会抓你的。”
之前英国公太夫人做寿的时候,正逢左文敬值勤,是以并不曾见证当日的一场盛事,自然也就无从认得九九了。
九九听他如此言说,着实松了口气。
左文敬又指着就擒的良忠问她:“那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九九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认识他呀!”
她实在觉得很委屈:“我好好地在家里睡觉,忽然间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再一睁眼,就看见我刚糊好的窗纱被他抠开了——他在我的院子里!”
左文敬点点头,瞥一眼看她雪白的脚在裤脚与鞋面之间裸露着,连袜子都没穿,就知道的确是急匆匆追出来的。
左右三两下搜了良忠的身,过来回禀:“没带凶器。”
左文敬就叫左右:“把这个贼人扭送到京兆府去,打他二十板子,再关他半个月!”
这类小案子,是京兆府的职权范围,金吾卫的差事是巡夜——他是因为听见坊内动静不对,才过来看看的。
良忠原本想要强辩一二的,这会儿见金吾卫要把自己扭送到京兆府去,立时就歇了开口的心思。
他不敢将庄家之事掀到金吾卫去。
良忠暗暗咬一下牙,默认了这个结果。
九九听着,也觉得这个处置结果不错——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京兆府是个很靠谱的地方!
她只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个王八蛋,我才刚把窗纱糊好呢!”
左文敬听得笑了,看她单薄瘦弱,倒是多说了一句:“你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外边行人又极少,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追出来了,先喊出声音来求援,保全自己之后,再图其他。”
再想到她是一个人追出来的,隐约也了悟了一点:“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继而很习惯性地问了出来:“户籍文书在身上吗,拿出来看看。”
九九神色大变!
九九原地宕机。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