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66节
九九可高兴了,像只粘人的小猫似的,围着她不停地叫:“好吃,真好吃!”
温氏给她擦了擦嘴,又洗了把脸,叫她穿戴整齐之后,拿起桌上的麻绳,叫她:“九九,过来。”
九九很听话地过去了,又皱着眉头,伸手去摸她的脸:“阿娘,你怎么哭了?”
……
这一晚,九九梦见了从前。
梦里有爹爹,还有温柔的阿母。
还有阿娘。
在客栈里,阿娘给九九做了很好吃的红烧鱼,吃完之后,又叫九九过去。
九九很听话地过去了。
阿娘往九九脖子上围了什么东西,又叫九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九九也很听话地照做了。
脖子上也不知道是围了什么,捆得人喘不过气来。
九九就叫了起来:“阿娘,我们这是在玩什么?有一点闷。”
阿娘的声音好像是被水浸泡了似的,说:“快好了,快好了!”
九九忍了会儿,觉得很不舒服,她终于挣扎起来,小心翼翼地拍着阿娘的手背,说:“阿娘,我有一点点难受!”
九九沙哑着声音,艰难地喊:“阿娘,阿娘!”
这话说完之后,束缚住她的那股力气忽然间就消失了。
九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阿娘趴在桌子上,嚎啕痛哭。
九九担心地围着她,小声叫她:“阿娘……”
阿娘生气了,哭着追着她打:“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傻子啊!你为什么偏偏是个傻子!”
她哭得那么用力,那么无助,到最后,又开始咳血:“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怎么活啊!”
九九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听见房间里没有声音了,就小心地抬头去看。
阿娘在看着自己。
九九怯怯地露出来一个笑。
阿娘也笑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在笑,可九九看着,心里边很难过。
房门被人从外敲响了。
阿娘没有理会。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阿娘仍旧没有理会。
直到门外的人说:“是我。”
好像是一声锣鼓,阿娘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后来九九才知道,原来门外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哥哥。
那时候他在做礼部尚书,没多久,又升迁做了中书令。
哥哥带着九九去了万府,起初九九是很高兴的,可是很快,九九又没有那么高兴了。
因为阿娘不见了。
九九壮着胆子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扭头看她,淡淡的,脸上没有表情。
九九有点害怕,但还是小声问了出来:“阿娘呢?”
哥哥朝她笑了一下,很平淡地说:“她死了。”
第38章
九九从睡梦中醒来, 抱着被子呆呆地坐了会儿,忽然间回过神来。
一股不可抑制的伤心与浓得仿佛夜色的悲哀同时袭来,她抱着被子, 抽泣着哭了起来。
九九哭着叫:“阿娘!”
好一会儿过去,又哽咽着叫:“阿母, 爹爹……”
卢梦卿睡在厢房里, 听见动静不对,披衣过来敲门:“九九?大乔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刚才做了个好难过好难过的梦……”
九九吸着鼻子, 哽咽得停不下来,抱着被子反应了几瞬,又松开手, 要穿上鞋去给他开门。
她眼睛红红地从榻上下来, 忽然间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停下了哭泣的动作,拉开门,左右张望着:“二弟,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卢梦卿迟疑着,伸手指了指她。
“哎呀, 不是说我!”九九嗓子里带着一点哭腔, 声音倒是清明了许多。
她出了门, 神色担忧地四下里张望着:“刚刚, 我听见有个小姑娘在附近哭……”
卢梦卿听得起疑, 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却也只得摇头:“我实在没听见别的哭声。”
九九有点不放心:“你先去睡,我出去看看!”说着,走过天井, 要去开门。
卢梦卿紧随其后:“我跟你一起,遇上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前屋里传来木棉的声音:“怎么了?”
略过了会儿,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小庄推开门出来,目光关切地张望着。
卢梦卿低声说:“没事儿,你们睡吧,有事的话我叫你们。”说着,不动声色地朝她摆了摆手。
小庄有所会意,掩上门,退了回去。
彼时大概已经过了夜半时分,月色蒙着一层黑纱,隐藏在乌云之后。
九九红着眼睛,绕着附近的巷子转了一圈儿,都没听见什么声响,再绕到另一边河边去,也是一无所获。
卢梦卿低声问她:“是不是你听错了?”
九九轻轻摇头:“不是的,我真的听见了,有个小姑娘在哭,听声音,应该就在这边……”
说完,她手拢在唇边,稍微抬高一点声音,冲着河边喊:“你还在吗,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没有任何回音。
九九抿着嘴,顿了顿,又说:“我叫九九,就住在那边的巷子里最深处那一家,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我!”
仍旧是没有回音。
卢梦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走吧。”
九九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宁寂的夜色,忽的反应过来:“这是第二次了。”
卢梦卿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第二次了?”
九九稍觉骇然地看着他,说:“这是我第二次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有个小姑娘在哭了……”
“第一次是在万家,我问木棉,木棉说芳草在远香堂附近的水井里被淹死了——我以为是芳草的鬼魂在哭!”
“这,这不对呀……”
九九结结巴巴地说:“要真是芳草的话,她怎么会跟着到这里来呢?可要不是芳草,那会是谁?”
她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蹙着眉头想了想,狐疑着猜测:“咱们住的是个凶宅,还死过一家人,难道说死的人里边也有个比我还小的小姑娘?”
卢梦卿讶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她比你还小?”
九九不假思索地说:“她是声音很稚嫩呀,介乎小女孩和小姑娘之间,一听就很小!”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九九忽然间意识到,在万家的那个晚上,她听见的哭声,大概率不属于芳草。
木棉在谈起芳草的时候,是一种平视的语气,她们俩应该年纪相仿才对,但是九九听见的那道哭声太细微、太稚嫩了。
那到底是谁?
九九陷入到了迷雾之中。
卢梦卿等了一会儿,看她一直没有说话,心下担忧,试探着问起先前的事情来:“怎么哭了?”
九九回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起自己先前做的那个梦,忽然间又想哭了:“我很想我阿娘。”
“我真坏,她走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梦见她……”
她跟卢梦卿说:“我要去见见她,我一定得去见见她!天亮了就去!”
“我要让她放心,九九现在变得很厉害、很聪明了!”
“我也要告诉她,在九九心里,她是个很好很好的阿娘!”
说到这里,九九再忍不住了,叫了一声“阿娘”,蹲在地上,难以自遏地哭了。
……
好大的雾。
天才刚蒙蒙亮,可万府的门房却已经换完班了。
新到任的这一班岗穿着簇新的衣袍,头发束得齐整。
这是纪氏夫人一贯的规矩,在府上当差的,别管是管事还是小厮,管事的嬷嬷还是底下的丫头,必得头脸干净,别丢了相府的脸。
正门那两扇沉重的门板被打开,紧接着是轻快的马蹄声。
侍从替自家相公牵了马来,另有几个骑马在前,挑了灯笼照路。
这时候,冷不防不知道打哪儿插过来一道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