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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95节

  水生继续着研墨的动作,掀着眼帘, 似笑非笑地觑着她。
  话赶话地说到了这儿,九九索性把心一横, 将那层窗户纸给戳破了。
  她顺势往水生对面一坐, 很认真地看着他,由衷道:“水生,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隐秘之事呢?”
  “我吗,”水生慢悠悠地道:“我只是一个看戏的闲人罢了。”
  九九不由得追问一句:“既然如此,紫衣学士们为什么这么忌惮你?”
  水生反问她:“他们忌惮我?这何以见得?”
  “我自己亲眼所见呀!”
  九九说:“当时我还在弘文馆, 裴熙春正跟我说想给我找个地方落脚呢, 你的招租文书就飞到我面前去了——裴熙春一看见这个地址,脸色就变了!”
  这么一说,九九又觉得新问题出现了:“为什么你会把房子赁给我呢?”
  她实话实说:“老实讲,我心里边有点没底,我能感觉到你有所求,但是却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水生定定地看着她, 忽的道:“姜迈。”
  九九不明所以:“什么?”
  水生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带着点了然, 又好像是些许嘲弄地说:“原来你不记得他了啊。”
  九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的是个人名:“姜迈是谁?”
  水生笑了一下, 云淡风轻道:“是一个并不重要的人。”
  九九盯着他看了会儿, 没再说话。
  水生觑着砚台里的墨汁差不多了,便停下手:“怎么不说话呢?”
  九九将那张旧的状纸铺到桌子上,用镇纸将新的纸张推平,提笔蘸墨。
  她视线落在毛笔的笔尖上, 定了几定,又抬起头来,看向水生。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水生。”
  九九说:“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之后我再问你,如果这个问题对方不能回答,发问的一方可以再问一个——对于不愿回答的问题,可以保持缄默,但是不可以撒谎。”
  水生轻轻应了声:“好。”
  他眼波微动,率先问九九:“你真的不记得姜迈了吗?”
  九九说:“真的不记得了。”
  紧接着,她问:“水生,你跟姜迈是什么关系?”
  水生为之哑然。
  几瞬之后,他轻轻“唉”了一声:“真是狡猾啊,九九。有些问题,即便不进行回答,本身也透露出很多讯息了。”
  水生说:“换一个问题。”
  九九再问:“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觊觎我们这些异乡来客的人或神,好像有点太多了。”
  “华胥国的圣人们,元城京氏的后裔,织梦娘大妖,皇帝,无极,甚至于还有太元夫人……我想知道,究竟哪一方才是黄雀呢?”
  水生笑了起来。
  九九见他脸上浮现出笑意,心里边就是一个咯噔——这个问题大概率废了。
  果不其然。
  水生慢悠悠地告诉她:“真正的黄雀,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你的怀疑目标当中——你的问题是错误的,我无法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他专注地看着九九,说:“九九,如果我可以帮你解决掉你所面临的困境,你愿意跟我去一个新的世界,重新开始生活吗?”
  九九听得一怔,她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九九神色迟疑,询问似的看着他。
  水生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很认真的。
  九九会意过来,旋即摇头:“我不愿意。”
  水生下意识道:“为什么呢?”
  九九很认真地回答他:“因为求人不如求己。”
  水生神色微变,盯着她看了会儿,几乎是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有点失落:“居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
  九九听得不明所以,但是此时此刻,却也无暇深究。
  她则竖起来一根手指:“你刚才又问了一个问题,所以我也要问——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去破解当下困住东都的这场迷梦?”
  水生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
  九九愕然:“答案在我身上?”
  水生神色有些复杂,站起身来,说了声:“不错。”
  他看着九九面露疑惑的脸孔,又垂下眸子,去看她面前的书案。
  就在方才,她一心二用,一边同自己叙话,一边将那份状书原封不动地超录了下来。
  看似全神贯注,实则游刃有余。
  这就是破命之人吗?
  水生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幽幽地道:“真是冷酷无情啊……”
  九九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刚抄录完的那份状纸收起。
  九九将镇纸安置回原地。
  九九出门去清洗砚台。
  水生两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忙完整套动作。
  九九两手放在小腹处,很有礼貌地问他:“水生,需要帮你把门带上吗?”
  水生懒懒地道:“不用了。”
  九九就说:“那我走啦?今天谢谢你了。”
  水生勉强应了声:“嗯。”
  九九就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在院子碰见卢梦卿,又赶忙问他:“二弟,姜迈是谁?”
  卢梦卿被她问得又惊又喜:“你想起来啦?那是你的男媳妇啊!”
  紧接着姐弟俩就听“咣”一声响,水生把砚台砸门上了。
  他没好气道:“你不能走远点,找个我听不见的地方再问吗?!”
  九九慌里慌张道:“对不起!”
  又赶忙道:“好的好的,我们出去说。”
  再看那块砚台还狼狈不已地躺在门口,想了想,到底过去捡起来了。
  她没敢进去,将手臂伸进竹帘里边,怂怂地道:“水生,你的砚台……”
  砚台是乌色的,浓郁的一团黑,她的手背和手腕却很白,如凝霜雪。
  水生看了几眼,终于走了过去,伸手去接。
  九九暗松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手心儿忽然间被人轻轻地、似有似无地挠了一下。
  就像是羽毛划过似的,微妙地有点痒。
  她就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慌忙把手缩回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儿,遂打开竹帘,探头向里,狐疑地张望。
  水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色凛冽,语气不善地说:“干什么?!”
  九九:“……”
  九九心想:他看起来还怪贞烈的,难道是我搞错了?
  九九悻悻地把头缩回去:“对不住,可能是我误会了……”
  水生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地“嗯”了一声。
  九九犹犹豫豫地走了。
  卢梦卿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见她出来,还悄悄问:“怎么啦这是?”
  九九捂着嘴,悄悄地回他:“咱们出去再说。”
  卢梦卿略有些兴奋地应了:“好!”
  ……
  九九着手准备着,跟卢梦卿一起去京兆府问一问先前樊家和陆阿母的案子。
  卢梦卿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你好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啊。”
  九九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冷笑了一声:“京兆府要真是能查,早就查了,还能拖到今天?再则,他们的行事作风,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咱们可是亲自领略过的!”
  卢梦卿当初犯了什么事吗?
  没有,还不是给关进去了?
  樊家的案子已经很明确了,贵妃的兄长跟庄尚书是直接凶手,江州刺史等人是间接凶手,前者逼死了樊康,后者逼死了陆夫人,而再细究此事……
  九九“呸”了一声:“先帝又美美地隐身了……”
  卢梦卿听得笑了起来,九九自己也笑了。
  笑完之后又说:“我只是想求个明白。我阿耶要真是犯了事,那就明示出来,公告天下,要是没有,人死了,总也得有个说法。”
  “还有阿母。”九九想到她,心里又开始难过,她与陆氏其实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陆氏待她却如同亲生女儿。
  尤其叫九九感激的,是她待温氏很好。
  后者这一生跌宕起伏,风雨不息,也只在陆夫人那儿过了十余年的安生日子。
  那么好的一个人,更不该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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