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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我很强的! 第159节

  这是已故江州长史樊康和他的妻子陆氏的坟茔。
  也是乔翎临行之前, 托付给他们的一件事情。
  东都巨变之后,在中朝的强力支持之下,夏相公和祖相公联合完成了迁都事宜,将帝国的中心重新转移到了高皇帝所建设的神都城去。
  只是这事儿说来简单,真的去办,可就难了。
  神都那边的宫殿是否需要修缮, 各处公廨都还能用吗?
  到时候哪些衙门先行, 哪些衙门断后?
  牢狱里的那些人犯该当如何处置?
  林林总总, 条目繁多。
  关键时刻, 还是夏相公撑起了大梁。
  先斩杀废帝余孽安抚人心, 震慑宵小,同时也减轻看管上的压力。
  另一方面,又让天子召见幸存的臣工和老牌勋贵,展示温情。
  与此同时, 又使人飞马奔赴神都,宫里也好,各处公廨也罢,赶紧给收拾出几间能住能用的房子来。
  十日之后,天子便将携带三公九卿、勋贵要臣们移驾神都。
  祖相公有些拿不定主意,私底下同这位前辈商量:“十天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点?”
  夏相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是要紧迫一些才好,皇帝总共才多大个身子,能住多少地方?”
  “至于朝臣,就得趁着现在杀空了不少地方,赶紧选拔中用的出来!”
  天子迁都,应该有一个简朴清明的开局,拖泥带水,眷恋华庭,像什么样子?
  祖相公面露了然:“是该快刀斩乱麻地办!”
  如是十日之后,天子便在中朝护持之下,将朝廷的中枢从东都挪到了神都。
  夏相公作为首相,与天子同行。
  而东都仍旧留有历代田亩户籍记档和浩如烟海的藏书,万万不容有失,便叫祖相公暂且在此坐镇。
  与此同时,年轻一代的许多人物也暂时留了下来。
  朝廷之所以要迁移,是因为东都已经接近于千疮百孔,而帝裔变更,偌大的国家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理所应当的放弃东都。
  作为年轻一代,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要把这个城池恢复成从前繁盛富丽的模样。
  左文敬又升了一级,从三品金吾卫将军,刷新了勋贵任职品阶的最低年龄记录。
  荣学士升任国子学司业,随从天子往神都去了。
  舒世松被天子点为从六品刑部员外郎。
  雷有琴、木棉和羊三姐都被分派去了京兆府任职。
  闻学士因为站队及时,跟着蹭到了一点光环,现下已经离开了国子学,到户部去发光发热了……
  他们以及除此之外许许多多的人,一起留在东都,预备等局面稳定之后,再启程出发,奔赴神都。
  因为昔日纪氏夫人的亲口供述,万家与庄家作伴,都得了个满门抄斩,也不知她是否会后悔自己当日一时激愤之下的言辞。
  乔翎还在做九九时的好朋友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万家。
  舒世松用石灰在远香堂附近画了个圈儿,所有人一起挖了一遍,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柳树下挖出了一具瘦弱的尸骸。
  那是九九。
  真正的九九。
  他们将九九跟她的母亲温氏埋葬在了一起。
  而后料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又一起远赴江州。
  那里不仅仅是羊三姐的故乡,也是九九的故乡,是先帝沉淀过无数罪恶的地方,也是樊康和陆夫人的归处。
  故事的起因在这里,那结尾也该在这里才是。
  ……
  雷有琴在京兆府做司户参军事,经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木棉安个户籍。
  她还跟木棉商量:“木棉姐姐,你是想要个东都户籍呢,还是想要个神都户籍呢?”
  毕竟她们现下都只是暂时栖身东都,等此间事了,就要往神都去的。
  木棉想了想,还是说:“东都吧。”
  她前半生的诸多回忆,甜蜜也好,苦涩也罢,心酸也好,惊悟也罢,俱都发生在东都。
  这繁华富丽的都城,几乎见证了她的一生。
  割舍不下了。
  雷有琴应了声,又问她:“姐姐本是姓什么的?”
  木棉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刚被卖掉的时候,好像还是记得的吧,后来渐渐地就忘了。
  对一个奴婢来说,姓氏有什么要紧呢。
  她笑了笑,神色洒脱,说:“姓羊吧。”
  雷有琴笑眯眯道:“我想也是——听说过几天三姐要正式摆酒,收你做义女?恭喜恭喜!”
  木棉笑着邀请她:“有空的话一定要去啊!”
  雷有琴不假思索道:“这还用说?”
  木棉时常会想起那个离开了的人。
  她时常会想,她怎么会计划得这么周到?
  从前她们在一起说话,她说很羡慕别人有家人,唯独她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原来她都记得。
  木棉没有母亲,三姐失了女儿,她们刚好可以结伴同行,温暖彼此。
  舒小娘子、雷小娘子和杨家小娘子都很好,但她们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是无法真正地理解木棉的。
  只有羊三姐可以。
  ……
  这年的年底,雷有琴跟费家的郎君正式成婚了。
  荣学士——现在该叫荣司业了。
  荣司业不愿意拘束两个年轻人,刚巧自己升职得了笔奖金,再凑了凑家底,跟亲家雷夫人商议之后,两家各自出资一半,给两个年轻人在神都置办了一处屋舍。
  后来舒家正式分家,舒世松跟母亲杨氏夫人搬离了书宅,就在他们俩旁边安了家。
  相熟的年轻人一起约着聚一聚,吃吃饭,也很方便。
  雷夫人知道舒世松性情沉稳,不跟自己女儿似的那么跳脱,私底下也委托她:“他们俩要是吵了嘴,你就给劝两句,年轻人过日子,哪有不闹矛盾的?”
  舒世松笑着应了,只是还真没遇上过须得她亲身上阵去劝说的情况。
  雷有琴跟丈夫没吵过架?
  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两个人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了一架——主要还是雷有琴在生气。
  她一生气,就把门关上,在房里不出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费郎君来叫,她也不理。
  最后还是从窗户把饭菜送进去的。
  下午再来叫,她还是不理。
  等到了傍晚时分,快要用晚饭的时候,费郎君又来敲门了。
  雷有琴隔着门,没好气地说:“别敲了,我死啦,还吃什么饭!”
  就听费郎君在门外说:“不是找你吃饭,是我在房里收拾东西,捡到了好大的一个信封,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雷有琴躺在榻上,气呼呼道:“不是!”
  “那好吧。”
  紧接着她听见了撕开信封的声响,再之后是费郎君饱含深情的朗诵的声音:“从晨光当中走来的你,像汇聚了万千星辰的你,无数个日夜渴盼见到的你……”
  雷有琴刚听了一句,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好酸!
  再听了后边两句……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天啊!!!
  这是她当初写给朱少国公的情书啊啊啊!!!!
  雷有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脚趾疯狂抠地:“求求你你不要念啦!”
  费郎君还在外边继续朗诵:“你该如何采撷,我这朵带刺的玫瑰……”
  雷有琴鞋都没穿,就飞奔着去开门,慌里慌张地把门栓拉开,臊红了脸,追着费郎君打:“啊啊啊啊都说了不要念啦!”
  舒世松下值回来,就看她阿娘坐在院子里乘凉,脸上神情含笑,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她禁不住左右看看,只是没发觉有什么值得笑的东西:“阿娘,你笑什么呢?”
  杨氏夫人莞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人可真好玩啊!”
  ……
  舒世松后来官至刑部尚书,倒是她的叔父,从前的舒相公晚节不保,后来因故被贬为司马,出京赴任去了。
  她是舒家尚书房这一脉的始祖。
  致仕之后,舒世松得了空,也会去看看从前的老友。
  记忆里雷有琴还是个爽利活泼的小娘子,现下也已经变成了费家沉稳慈祥的老祖母。
  阮玉树和贾玉婵也在这儿,几个人聚在一起,看一群十来岁的小娘子在庭中追逐打闹,往来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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