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床侧的薄听渊,黑衬衣黑西裤,眸光冰冷,更是给了医生们巨大的压迫感。
  他们围着温辞书做了一番检查,先是西医听诊、后是中医把脉。
  温辞书将自己心脏跳动过快、眼前发黑、耳鸣的症状一一陈述清楚。
  他从小就习惯面对医生,任何不适都会主动告知。
  薄听渊同样听得仔细,一语不发。
  两位医生都说没有大碍。
  林医生道:“上回来同温先生说过的,可以三五不时地练练太极,绕着家里宅院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
  从前,温辞书内心仿佛被植入一种自我放弃的倾向,疏于锻炼。
  现在他欣然答应:“好。”
  几乎是所有人,同时都看着他流露出一丝鲜活光彩的丹凤眼。
  两位医生对视,颇为讶异和激动。
  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温先生竟然露出这样“向生”的姿态?
  的确是很少见。
  林医生在离开时叮嘱:“二少,平日切勿动气。有什么事情,先试着深呼吸,平缓度过去。”
  温辞书点了点头:“今天是意外,往后不会了。”
  医生等人先离开卧房。
  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温辞书望着左手边的崽子。
  他想到原书里的剧情,再想到崽子被打了还能忍痛来关心自己,更加于心不忍。
  “一鸣,屁股是不是很疼?”
  他欲要撑起身体,结果被一大一小同时阻止。
  薄听渊轻按住他的肩膀靠回去,语气近乎于命令:“躺着,别乱动。”
  薄一鸣抚抚小爸爸纤细的胳膊:“小屁股没事哦,小爸爸不要担心。”
  他刚才被打后思考良久,才明白过来,如果他进娱乐圈,但小爸爸病了不能看到他唱歌跳舞的话,那有什么意思?!
  当然——
  小崽子撩起眼帘,悄悄瞅一眼严肃威严的大爸爸
  ——大爸爸揍他屁股这件事,他一定会在晚上写进日记里!
  温辞书听他这乖巧懂事的话语,深感欣慰,问道:“那你是不是就不进娱乐圈了?”
  薄一鸣抿住唇,在小爸爸温柔的注视中,默默地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哼唧哼唧:“不是哦,我还是要去参加选秀的。”
  温辞书:“……”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固执基因?
  从薄听渊那遗传的吧?
  温辞书忍不住扫一眼床侧的人。
  薄听渊还没开口,薄一鸣鼓起俊俏的小脸,“嗷呜”一声扑进小爸爸的怀里扭来扭去,黏黏糊糊地央求:“mommy~~mommy~~”
  在薄一鸣刚开始学认人和说话时,分不清楚两个爸爸。
  有一段时间就把长发温柔的小爸爸唤作mommy。
  长大后,薄一鸣也经常偶尔腻腻歪歪地撒娇。
  温辞书心都软了,但看到一条胳膊越过他的腿。
  宽大手掌极其有力地抓起小崽子后背衣服,直接把他拎着往外走。
  薄一鸣手脚并用地乱扭无果。“大爸爸快放我下来!”
  他在同龄人里已经不算矮,可敌不过大爸爸一米九的身高。
  见大爸爸不为所动,小家伙的战术相当灵活,立刻拽住大爸爸衬衣,改口试图撒娇:“daddy~~”
  然而,撒娇无效。
  薄一鸣被拎到房门外。
  薄听渊弯腰,手掌覆在他后脑勺,压低声音提醒他:“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这么称呼小爸爸。”
  “哦……”薄一鸣委屈巴巴,泫然欲泣。
  但是小屁股隐隐作疼,不得不点点头,还想再次强调“娱乐圈项目”的可行性,就看到大爸爸退入卧房。
  房门被缓缓合拢。
  薄一鸣气得蹲在地上,“哼!”
  ——明明小爸爸都要答应了。
  -
  房内。
  温辞书见薄听渊重新走来,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判断不出什么想法。他只得开口问:“你同意他去参加什么选秀?”
  薄听渊的嗓音淡然平静:“晚上我联系母亲,在法国安排寄宿学校,后天送他出国。”
  “啊?”温辞书过于震惊,瞳孔放大地瞪着他。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把一袋垃圾丢出去那么简单啊!
  薄一鸣是不是亲生的?
  这原书,也没写什么抱错的真假少爷吧?
  薄听渊见他讶异,弯腰抚过他脸侧滑落的头发:“放心,不会让一鸣在国外吃苦。”
  温辞书听这话,怎么像是板上钉钉?不容反对?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希望一鸣现在就出国。”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至少得看着这孩子好好长大成人吧?
  薄听渊幽幽的眼眸,似乎如冰河流动一般,冷冷的,很难让人揣测他的所思所想。
  温辞书盯着他,同样也被他紧紧注视。
  他心头有些混乱,好在急中生智,解释说:“孩子还这么小,堵不如疏,反对不如支持。要不然,我们给他把关,看看有什么节目可以送他去尝试,也许……也许他去试过,就能知难而退。”
  一连串说完,他呼吸也稍重。
  薄听渊却看起来不为所动一般。
  让温辞书想起自己曾经为说服父母单独去法国旅游,愣是做了一篇可行性分析报告出来。
  结果父母看完,沉默半小时。
  看着依旧不语的男人,温辞书微微挑起眉尾。
  不是说好的薄听渊“深爱”他?
  这都不能答应?
  那原书作者骗人不成?
  在极其强大冷冽的威压之下,温辞书生怕他反对,并且一意孤行要送小家伙去法国。
  他细长的手指尖本能地拽住黑色衬衣的袖口,“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丹凤眼快速眨了下,央求似的唤,“daddy?”
  微微上挑的眼尾,眉眼如丝勾缠着人一般。
  几秒种后,薄听渊衬衣上缘凸起的喉结,暗自地往下滚动,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我去安排。”
  第3章
  翌日上午。
  薄一鸣的书房。
  瘦长的身影,正站着练书法。
  他本来应当是端坐的,半小时不到,就跟椅子上长了刺似的,屁股刺挠地坐不住,十分钟换了八百个姿势。
  温辞书见状,便叫他站起来写。
  薄一鸣叫苦不迭,又记挂着自己的“娱乐圈事业”,心有怨念不敢言。
  他偷偷撩一眼斜小爸爸,搞不懂为什么小爸爸突然这么关心他的学习情况。
  平日里,小爸爸不总是说:只要他身体健康,什么都好?
  温辞书临窗而坐,浑似没有骨头一般,懒洋洋地靠在花梨木的凭几上。
  窗外的正是蓊蓊郁郁的绿植,树叶间漏下的阳光斑驳柔和。
  他的面前摆着一碟切好的时令水果,一本“养生太极”的书。
  他左手长指捏握住如意纹的青玉书拨,悠悠地挑过一页,语气淡淡:“别看我,认真看字。”
  “哦。”
  薄一鸣从来没有听小爸爸这样同自己讲话过,怎么回事啊?!
  他思索着,落笔要写竖折折钩,饱蘸墨汁的笔头突然颤了颤。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脸看向小爸爸。
  两个爸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否则小爸爸为什么一反常态?
  薄一鸣在学校已经上二年级,身边不乏父母离异的单亲同学。
  琥珀色的眼眸盯着面前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越看越像是“你要成为单亲小孩”。
  没等他反应,一个阿姨走进来说:“先生,大少爷在书房,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点正事。”
  “好。”温辞书想起昨晚说好的事情。
  薄听渊一言九鼎,看来已经有所眉目。
  温辞书站起身时,墨色长发顺着肩头滑落。
  他往后仰,随手将书拨当做发簪,束起长发。
  出去之前,他把水果碟子摆在书桌上,叮嘱薄一鸣:“再练十五分钟就好了,坚持一下。”
  “嗯!”薄一鸣用力点头,提笔作势继续写,眼尾看到小爸爸身影已经缓缓离开,便丢开毛笔从另一扇门下楼。
  他找到徐叔,问道:“徐爷爷,我小爸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徐叔刚从厨房出来,见他的手指上染着墨汁,就摸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给他擦擦。
  徐叔从前是在薄家老太爷面前做事,等薄听渊结婚,就被指派来照应。
  他是看着薄一鸣出生、长大。
  加上他未婚未育,完全把这孩子当自家孩子照应。
  薄一鸣也说不好,转念一想又问:“我大爸爸今天怎么没去公司?不忙吗?”
  “当然忙。”
  徐叔指了指大少爷书房的方向,“阿伯特刚拿着很多文件上去。”
  说的是薄听渊的助理alb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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