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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7节

  这会他不躲不闪地直视孟长盈,不发一言。
  孟长盈与他视线相交只是一瞬,便转身离去。
  “倦了,各自散了吧。”
  背后跪倒一片:“恭送太后娘娘。”
  万俟枭却信步追上来,额上朱砂涂纹在夜色中显出妖异黑红,发辫间宝石碰撞之声也沉沉。
  “我以为你很厌恶漠朔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对于这种话孟长盈向来忽视。
  夜风寒凉,前几日的积雪在月光下闪闪冒着凉气。手里袖炉不太热了,孟长盈小小打了个寒颤。
  万俟枭没在意她的忽视,接着说:“你居然会认真听漠朔的部落歌,还是乌石兰部小丫头唱的。你知道那歌是什么意思吗?那是在唱我们祖先在敕勒川放牧的情形。”
  他今日话有些多,不知是不是被万俟望即位刺激到的缘故。
  “我厌恶漠朔人?”
  孟长盈忽略那些废话,回问第一句。
  这还用问?万俟枭诧异瞟她一眼。
  孟家三族惨死距今不过六年,他可不信孟长盈执掌大权只是为了野心。
  她必然会报复乌石兰部,也必然会成为他的对手。
  只是这话此时不该说。
  万俟枭侧目打量孟长盈秀丽起伏的侧脸,眼神划过她干净无一物的耳垂。
  “你扎过耳洞,却从不戴任何耳饰,不就是因为漠朔人皆戴耳饰吗?”
  孟长盈眉尖微挑,轻啧:“是也不是。”
  “我最烦你们汉人这一点,”万俟枭皱眉,抱胸睥睨着人,“说话不清不楚装样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孟长盈仍没什么大反应,只淡淡道:“北阳王,你去云城郊外的田野村落里看看,便知道漠朔人皆戴耳饰是句虚话。金银玉石充其量只不过是富贵胡人的装点罢了。”
  万俟枭哑然,张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凶悍道:“可笑!那些人也能算作是人?”
  孟长盈脚步停住,抬眼看着寂寥洒清辉的纤细月钩,声音比寒冬月色还要冷清。
  “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也不喜欢你这般话多。回去吧。”
  话毕,她抬手唤来步舆,径直离开。
  万俟枭留在原地,望着一行人夜色下渐远渐隐的背影,咬牙骂出一句。
  “谁稀罕理你!”
  紫微殿内地龙烧得更旺,孟长盈披着袍子,正伏在桌前写信。
  写着写着却出了神,笔尖压在笺纸上洇出一个墨点。
  月台注意到,温柔握住孟长盈手腕,稍稍抬起,换上一方新纸。
  孟长盈回过神来,放下笔,轻轻叹息。
  “奉礼从前并不喜欢那姑娘。”
  “主子,他们都成婚三年了,人非草木。”
  月台坐于孟长盈身侧,帮她揉着酸涩的手腕,娓娓道来。
  “更别说乌石兰萝蜜还怀了他的孩子。他这一辈无有兄弟,这孩子可是郁家老夫人盼了多少年的孙辈。”
  说到这,月台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郁奉礼一事恐会生变。”
  “还早。”孟长盈拧眉,在月台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乌石兰一事并不只系于他一身,我也不会强要乌石兰萝蜜的性命。只要该死的去死。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时机还未到。”
  “不要乌石兰萝蜜的性命吗?她可是乌石兰烈最喜爱的小女儿。”
  月台重复问了这一句,眼中罕见地流露出恨意。
  怎能不恨。
  萝蜜,当真是蜜里泡大的小姑娘,幸福满得都要从眼睛里、从歌声里溢出来。
  她过着这样好的日子,孟家的女儿又过着什么日子?
  孟长盈察觉到她颤抖的声线,默了几息,抽出手腕,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若要杀,那便杀。”
  月台怔怔望着孟长盈,眼圈像是被不知名的火舌舔了一口,灼得她心潮翻滚都要化成眼泪涌出来。
  主子是冰做的,可心肠却总是这样地软。
  她慢慢摇头:“我听主子的。”
  正这时,夜里遥遥鼓声低沉响起,是丑时了。
  殿外传来急急脚步声,还有星展“哎呦”一声。
  “泽卿,你着急忙慌做什么!我有事禀报主子!”
  常岚声音压低,声音沙哑:“我也有要事禀报!”
  殿中虽亮着灯,两人仍规矩通传之后,才进殿来。
  星展风尘仆仆,皮靴上又是泥又是雪。一身夙夜寒露,脸蛋也被风刮得通红,嘴唇起裂干皮,眼睛却极亮。
  “主子,四镇兵果真打了败仗,损失的人马物资可不在少数呢。库戎鞑子这会已然缩回老巢,要想反击得等明年开春雪化。”
  星展接过宫人奉上的热巾子,抹了一把脸,龇牙咧嘴地骂道:“万俟枭和乌石兰烈竟还联手压着消息,真以为北关四镇是他们的一言堂!”
  孟长盈听完,沉思片刻,看向一旁急到几乎要跺脚的常岚。
  “你有何事要报?”
  常岚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纳头便拜,脸上皮肉都在抖。
  “主子,苍江发了凌汛,冰淤河道,下游沿江淹了河东六个郡!”
  话未落,孟长盈霍然起身,肩上厚实袍子滑落在地。
  声音在寂静殿中犹如巨响,惊醒一众人等。
  “什么时候的事?除浔州之外,还有哪里受灾?”
  孟长盈迅速问道,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
  浔州地势平缓,挨着河东平原,肯定是跑不了。但凌汛只怕不止是这一州能缓住的。
  “浔州四个郡,曲州两个郡,前天夜里的事。两州刺史着人快马加鞭刚把消息送来。”
  殿中只有常岚嘶哑的声音起伏,话里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殿外风声尖利嚎叫,如百鬼夜行,要撕裂这座皇城。
  所有人都望着孟长盈,跳动灯光下,她单薄清瘦的肩膀不曾晃过一下。
  “叫皇上、崔大人、度支尚书、左民尚书和五兵尚书来。”
  “还有农部、水部、仓部、比部、虞曹、民曹各侍郎,尽皆唤来。”
  孟长盈语速虽快,声音仍沉稳平静,仿若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动摇片刻心神。
  这样的人,天生就要背负起所有人的期望。
  常岚听着孟长盈口中一个个吐出的官职名号,那股子要命的惊慌莫名被安抚下来。
  他喉咙干咽了下,像是把所有不该流露的情绪全都吞进肚子。
  “下官领命!”
  他快步离去,孟长盈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丝毫未动。
  月台和星展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复杂难言的担忧。
  星展胸膛起伏,往日一张巧嘴此时却像被泥糊住。
  她不知能说什么,也不知能做什么。
  主子是天,她帮不了天。只能看着她扛着这沉甸甸的担子,一步步地往前走。
  月台轻轻拽了下孟长盈的衣袖,唤她。
  “主子。”
  孟长盈缓缓低下头,黑眸沉静,幽然如深涧澹水,却于无波处起狂澜。
  她说:“月台,时机到了。”
  第5章 哭灵“还觉得汉兽场好玩吗?”……
  翌日,正德殿。
  先帝新丧,朝议销歇,皇帝百官素衣缟服,跪地痛哭,是为哭灵。
  殿中哭声震天,竟隐隐压过哀乐声,汉臣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还有老臣哭晕被抬出去,含上人参片再抬回来接着哭。
  而万俟枭和不少胡人官员都面面相觑,成宗瘫痪五年,五年间朝臣能见到成宗五面都是多的。
  这么一个宛若虚设的皇帝死了,到底有什么好哭?
  于公,成宗早已手中无权;于私,他对汉臣施恩不多,反倒是积的仇怨不少。
  汉人到底在哭什么?
  他们不读汉人的书,不听古圣先贤之训,不屑历朝相沿的诗礼风尚,他们自然不懂。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
  就算是装,也要把样子装出来。原本是猫,这么一装,也许就成了凶猛大虎。
  孟长盈旁观殿中百态,万俟望这个新帝姿态做得很足,身上除耳畔嵌绿金珠外,无一点胡风颜色。
  他甚至还趴在成宗棺椁之上,捶地掩面哭泣,一幅恨不得要随成宗去的模样。
  万俟望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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