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37节
胡狗儿好心端了盆清水过来,万俟望按上水盆,往里一瞧。
“……”
水中的人影右脸上一团黑,是几道模糊不清的巴掌墨痕,鼻尖上甚至还有一团墨。
哪还有平时半分的威武霸气,简直比戏班子里的丑角还要滑稽可笑。
万俟望赶紧撩起水洗脸,洗到一半,动作突然顿住。
所以,他方才也是这么一副模样?
他就用这副傻样儿对着孟长盈高谈阔论?!
……怪不得连孟长盈都笑了。
对着这样一张脸,孟长盈笑得都算是内敛了。她怎么就不跟他说一声呢,只看着他丢人。
还丢到胡狗儿面前了。
万俟望心中涌出恼怒,呆立半晌。
可他也不能拿她怎么办。只能叹口气,接着低头洗脸,只是动作异常粗暴。洗完之后,一张脸搓得通红,但好歹是干净了。
万俟望抬头,胡狗儿还端着水盆,他溅起的水渍弄湿了胡狗儿前襟和半个袖口。
万俟望注意到,微微皱眉,但仍没好气,“你倒是尽职。”
胡狗儿垂着眼睛,语气平直:“卑职是主子的人,自然要守好长信宫的门。无论进出的是谁,都不能丢了主子的脸面。”
万俟望:“……”
呵!
星展月台再加上这个胡狗儿,待他大权在握之日,一个都跑不了。
万俟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云城的氛围却活泛起来。
风饕雪虐间,新年悄然而至,大街小巷终于多了些火热氛围,皇宫里也喜庆忙碌着。
万俟望方才洗漱穿衣,德福急急从外殿进来,手中奉着一份书信,高呼着:“陛下,陛下!”
万俟望拧眉抬目,啧了一声:“大呼小叫什么。”
德福步子放小,弯腰曲背去抽自己的嘴,“奴才粗笨,是长信宫那边的事,奴才一着急就没了规矩……”
“长信宫?”万俟望闻言诧异看过来,立即问道:“可是娘娘有什么事?”
德福赶紧答道:“今个一大早,太后娘娘留了封手书,就带着三卿大夫出宫去了。宫门口小崔将军来接,宿卫们谁也不敢拦啊。”
万俟望听完,面色沉下去。一把抽过德福手中信笺,直接撕开信封,里面是一方光洁青藤纸,上书寥寥四字。
“夜归,勿念。”
万俟望拿着薄薄一方信纸,几乎不可置信。
堂堂一国太后,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出宫了?
甚至还不带他?
万俟望第一反应就是出宫去寻她,可瞬间又发觉不可行。
新年元日皆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新年夜他需祭祀守岁。元日百官敬礼贺拜,尽赴宫宴,各宫典礼布置往年都是孟长盈统筹安排。
如今她不声不响离宫,一切都落到他头上,他是想走也走不了。想通这一节,万俟望脸色更黑了。
德福眼看着那方信笺被万俟望几下捏成一团,愈发谨小慎微地低头。
半晌,万俟望咬牙道:“胡狗儿和拉坦,都带出去了?”
他问得突兀,德福抬头瞟了眼万俟望,又迅速低头道:“拉坦回了纥奚部,太后娘娘说是让他回家守岁,但也没提什么时候回宫。胡卫尉卿倒是随同太后娘娘一同出宫了。”
比他预料的少了一个,可万俟望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知道孟长盈肯放权是好事,可心里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憋屈,让人心烦得很。
万俟望在屋里来回疾步快走了两趟,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恢复往日不动声色的模样。
“随她去吧。唤太常、太仆、少府、大鸿胪、宗正来。”
德福应声而去,刚走出两步,万俟望又道:“回来。”
德福忙不迭地转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传旨让崔宏钟入宫,就说朕要与他商议元日朝会夜宴。”
说完,万俟望挥挥手让他去,心里却带着些恶劣想法。既然孟长盈带崔元承出宫去玩,那他就把崔元承老爹弄进宫做事。
也算是一人还一人的报。
想必等崔宏钟归家之后,少不了给崔元承一顿打。
序山墓地,薄雪飘飞。
常岚墓碑上斜挂着一件金边外袍,崔绍抱着墓碑,酡红的脸靠在外袍上,嘟嘟囔囔。
“泽卿啊,你这墓碑太冷,我才隔了件衣裳揽着你肩膀。并不是咱们兄弟之间有了嫌隙,你可千万别多想。”
星展坐在他对面,也大咧咧敞着腿。原本带给常岚的糕点,早就趁热下了她的肚。她一边擦嘴,一边嫌弃地去推崔绍。
“你离远些,等会吐泽卿墓碑上,我可不帮你收拾!”
崔绍扒得紧,星展一时之间都推不开。他得意地皱皱鼻子,仰面去看旁边或站或坐的郁贺月台,咧嘴一笑。
“不是还有月台姐姐吗,再不济也有奉礼啊。他今日可没喝酒,不会趴地上哇哇大哭了。”
说着,崔绍嘿嘿嘿笑起来,眯着眼像只贼狐狸。
郁贺本来愁肠百结,眉心皱着川字。一听这话,眼睛立即蹬起来,抬脚就往人肩上踹。
“浑小子,你才哇哇大哭呢,少胡说八道!”
崔绍灵活拧身一闪,换了个姿势,又背靠着墓碑,仍笑得很欠揍。
“冤枉啊!这哪是我胡说?上次在校场,奉礼兄把我袖子都给哭湿了,回家路上冷得我直打寒颤呢!”
郁贺咬着牙,又是一脚踢出去。这一脚崔绍没完全躲开,被踹在了腰上。
崔绍提着酒壶就地一滚,壶中酒液居然没洒出来一滴。
他就势躲在月台身后,扯着月台的裙角,做出可怜样子,一声声地痛呼。
“月台姐姐,你可得给我评评理。郁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呢!踢得可疼了!”
月台失笑,低头将自己裙摆拉回来,“这事还用得着我评理?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怕泽卿无聊,特意演了出猴戏呢。”
崔绍瘪瘪嘴,又去看沉默静立的孟长盈,告状道:“孟姐姐,你看他们!全都欺负我一个,你得替我说话。”
孟长盈披着厚实大氅,静静立在翻飞的细小雪花中。一张苍白小脸陷进白绒毛中,几乎看不真切面孔。
她手里拎着一小壶黄酒,没有开口,却仰头喝下一口。
月台看得直皱眉,却又不好劝。可她看着心里又难受,便随手一捞,夺过崔绍的酒,也吞下一大口。
苦酒入喉,辛辣刺鼻。
月台皱皱眉,捂唇咳了一声。
崔绍起身,拿回酒壶,笑得玩世不恭:“月台姐姐,我这可不是花蜜甜酒,呛口得很,别多喝了。”
孟长盈投来目光,顿了顿,声音清冷如寒玉,“月台,不必这样。”
月台张张唇:“主子……”
她或许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将孟长盈看得这么重。
有时她也想学星展,让大家都能轻松些。
可她学不来,更重要的是,她若是也和星展一样,谁来时时关切孟长盈的身子呢?
孟长盈缓缓笑了下,将手中剩下半壶酒浇在地上,悠悠道:“我并没有那么难过。泽卿活着的时候太累了,如今日日长眠,总比从前舒心快乐些。”
“这样也好,也好。”孟长盈声音低了些,又重复了一遍。
星展还趴在墓碑边,倒出来的黄酒被风一刮,裹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全洒在脸上。
星展呸呸呸吐了好几口,急忙站起来,哀怨道:“主子,泽卿没喝着,全浇我脸上了……”
孟长盈:……
第30章 审视怕孟长盈不信他,不要他。……
“哈哈哈哈哈!”
“月台姐姐,你倒是看看,演猴戏的哪里是我,明明是星展啊!”
崔绍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还去抬手扯星展的垂髾。
星展哪里忍得了他。两人当即动起手来,谁也不去拦。
冬日里穿得厚,挨些打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二人有分寸,除了将对方撕扯得乱七八糟、吱哇乱叫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月台靠着孟长盈看戏,还随手给她掖了掖大氅毛领。郁贺也看得津津有味,眉头都展开了。
胡狗儿一直默默站在孟长盈身后,这会儿也是。
星展和崔绍打着打着就滚到了地上,谁也不肯相让。
这哪里是身居高位的太仆卿大夫和羽林中郎将,简直就是村口两小儿闹架。
月台被逗笑,指着他们让孟长盈看,孟长盈眼里也流露出轻微笑意,忍俊不禁。
她的笑总是轻轻的、浅浅的。
胡狗儿望着她微弯的眼睛,阴郁颓唐的一张苍白面庞也如寒冰初融,多了几分人气。
两人扑腾着打架,一个不妨就撞到胡狗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