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64节
这木舟简陋,船舱位置狭小,只有草棚做的顶,连舱门帘子都无一片。
孟长盈被好生安置在舱中,万俟望站在船头,提起长长的竹竿一抵水岸,木舟轻飘飘荡入荷塘,行迹悠然。
劈劈啪啪,木舟行进时,荷叶渐次迎上来,声音几乎盖过雨水砸落的动静。
抬眼望去,入目皆是高高的青碧荷叶和粉白荷花,在风雨中摇曳生姿,清丽灵秀。
万俟望背后是走过的水路,波纹一圈圈散开。
他拿着竹竿撑船,一身玄红衣袍尽湿,动作间手臂胸腹肌肉伸张,像是懒散虎豹。
雨水斜斜飞入船舱,孟长盈没有躲雨,只仰面闭了闭眼。
潮湿水汽扑在面上,荷花清香萦绕不散,营造出一个遥远而朦胧的往昔梦境。
良久,小船停下。
孟长盈睁开眼,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尽是无穷无尽的荷。
“到荷塘深处了。”
万俟望开口,孟长盈有些恍神,看向他。
他钻进船舱,小狗似的甩着头,溅出许多凉凉水珠。
孟长盈伸手挡了挡。
万俟望瞧见,笑得有点坏,故意多甩了几下。
孟长盈有半年不曾见过他,也很久没见过他披散发辫的模样。
他长发带着微卷,凌乱披着,打湿后卷曲更加明显,粘在脸颊和脖颈上,像是某种古老的神秘图腾,带着原野自由狂放的气息。
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万俟望皱皱眉,抬手扯散领口袖口,不耐地轻啧一声。
孟长盈注意到他的动作,悠悠道:“实在难受,就去了外衣。”
话落,万俟望动作顿住,骤然抬眼。
第52章 胡说“你以为,我对她有意?”……
安静飘荡的小船上,只有雨水打下来的声响,淅淅沥沥,雨似乎小了些。
万俟望眉峰一挑,方才不耐的面容带起笑,眼中玩味。
“雪奴儿既然开口,我却之不恭。”
他眼睛直直盯着孟长盈的脸,一手扯开玄红滚边金纹外袍,随意丢在地上。
浸满雨水的袍子落地声沉沉,腰带上的环佩砸在一处,叮叮当当作响。
夏日衣衫轻薄。去了外袍,他身上只剩里衣,浸了水紧贴着皮肉,什么都一览无遗。
万俟望毫不在意,只扯扯衣领,将衣服拉得更松散。
见孟长盈目光不避,面容平静。他不太满意地轻啧一声,俯身靠近,抬手缠上孟长盈一缕头发。
“怎么不说话?”
孟长盈瞥了眼他指尖挑起的发丝,清亮目光如水:“越发没规矩了。”
她这样说,语气却没有斥责的意味。
她抬手推开万俟望,起身走出船舱,四周都是清新荷花。
雨还在下,丝丝缕缕如细线落在水面,无声缠绵,激起一层稀薄雾气。
雾气雨线之间,荷塘如同梦中的飘渺仙境。
万俟望追出来,提伞为她遮雨,有些急:“怎么不撑伞,当心淋坏了。”
孟长盈没有回答,倾身折了一只半开莲花。
花蕊嫩黄,花瓣浅红,花香怡人。
她垂首嗅了嗅。
水雾侵袭中,发丝微湿。
那张雪白小脸在水雾中盈盈如玉,比那支带露的荷还要动人。
万俟望眼神紧追着她,手上的伞护着她,像是野狼在圈定地盘。
孟长盈抬眸,瞥到他面上掩不住的几分躁意,将荷花递了过去。
“帮我带上。”
万俟望一怔,但很快便笑开了,眼睛和笑容都明亮灼热。
他接过荷花,缓缓插入孟长盈发鬓,力度几乎称得上轻柔。
对视间,孟长盈眼眸清润莹亮,像是满月,完全叫人移不开目光去看那支香荷。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此时的孟长盈是柔软的。
“你喜欢吗?”
万俟望声音低沉带哑,耳畔的绿珠轻轻摆动,“我猜你会喜欢。”
他问了一个问题,自己却先给出答案。
少年人总是这样。
孟长盈抬手,随手拨开一缕缠在他耳畔金珠上的卷曲发丝,嘴角轻轻扬起,肯定了他的答案。
“喜欢。”
细密小雨停了,原本就不曾离去的太阳洒下金色光线,将所有幽暗潮湿炙烤得干燥。
万俟望拿开伞,耀眼的阳光让两人都眯了眯眼。
“放晴了。”
“嗯。”
月台还拿着披风候在岸边,张望着,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星展不想触她霉头,端着一盘子莲叶酥去找郁贺。
难得崔绍不在,郁贺正在哄小阿羽睡觉,俊朗面庞眉目温柔,摇着摇蓝。
星展猫儿一样无声无息地跳上窗台,坐下后,一边吃莲叶酥,一边看他哄孩子。
郁贺瞧见她,微微露出个笑,手指贴着嘴唇比了个“嘘”。
星展点头,指指手中的荷叶酥,再指指外面。
郁贺颔首。
星展手一撑,便跳下窗台没了踪影。
待小阿羽睡熟,由乳母照看,郁贺这才起身出去,一眼便望见庭院树荫下的星展。
她趴在石桌上,白无聊赖地捉了支柳条,一下一下地拔柳叶,随手往外弹飞。
郁贺走过去:“星展。”
星展看见他,眼睛一亮,拍拍石凳道:“快来,这可是月台亲手做的莲叶酥。”
说着,她把还剩一大半的莲叶酥往前推,得意道:“幸好她这会顾不上我,我才能把莲叶酥偷出来,咱们俩一人一半。”
郁贺坐下,先为她添了杯茶,闻言立即问道:“这会顾不上你?难道是娘娘出了什么事?”
星展又弹了一枚柳叶出去,斜斜插入雨后松软的地面,随口解释道:“小皇帝不是回来了吗。他方才带主子乘舟赏荷去,月台不放心呗,就一直在岸边守着。”
“她向来这样。”星展撇撇嘴,又把莲叶酥往郁贺面前推,兴冲冲地,“快来吃,这个可好吃了。”
郁贺只好拿一块,咬了一口,才接着问:“这雨才刚停,他们竟冒雨泛舟,也怪不得月台不放心。娘娘体弱,陛下太莽撞了。”
若是在他人面前,郁贺自然不会道皇家是非,但在星展这,不必顾及太多。
毕竟星展嘴上比他还要松,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星展端起茶水,吹了吹,哼了一声:“主子聪明着呢,我们只要听话行事就成。你可别学月台瞎操心,叫人天天不得安生。”
郁贺摇摇头,不大赞同她的话,但仍很温和耐心:“话不能这么说。月台心思细腻,她也是担心娘娘。”
星展鼓鼓嘴巴,颇有些敷衍地“嗯嗯”两声,又期待地问郁贺:“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郁贺只咬了一口。自从乌石兰萝蜜过世后,他的胃口一直不大好。尤其是糕点,已经不怎么吃了。
“清甜味美,味道很好。多谢你记挂着我。”
郁贺微微一笑,将手中剩下半块莲叶酥放入口中。
星展笑眼弯弯,也跟着拈一块吃,她吃起来比郁贺香得多。
“月台除了爱操心,别的还是挺好的。就说这莲叶酥,数她做的最好吃!”
星展毫不吝啬地夸奖,孩子似的,说一出是一出。
郁贺失笑,想了想,还是循循善诱道:“月台思虑太多不好,但若是全然不想,只听话了事,或许也会有所偏差。你说呢?”
星展闻言动作一顿,腮帮子还鼓鼓的。
她几下把莲叶酥嚼完咽下,迫不及待地反驳道:“咱们想再多,也没有主子聪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不喜欢月台为她亏待自己,你忘了上次在校场的事了?”
他当然不会忘。
那时大雪封山,三五好友抛却俗世,一场忘情酩酊。醉后乌石兰萝蜜找过去,气呼呼地教训他,把他带回家。
只不过是一年光景,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郁贺面带怅然,良久,只微微一叹。
他自己做人做事都一塌糊涂,还要开口教导他人,真是自以为是。
像星展这样简单明快地活着,比他要好得多。
“你说的对,是我话多了。”郁贺轻笑,眉宇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