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67节
这话不假。大水一发,又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人能活下来,得个好营生,已经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好运道了。
孟长盈默了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眼看着孟长盈要搁下碗,似乎是不准备再吃了。
月
台指甲掐上手心,心中暗骂自己多话,坏了她用膳的兴致。
“不过,这长信宫同云城皇宫的长信宫几乎一般无二,小厨房里也搜罗来许多擅做菜肴的中原庖丁,陛下倒是很用心。”
月台拐了话头,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又夸了小皇帝。
她今天是怎么了,句句话都说得不好。
星展刚吃完一碗鱼羹,满足地摸摸肚子,搭腔道:“是呀,这厨娘厨艺真是不错,小皇帝也越看越顺眼了。”
孟长盈眼眸微动,又吃下一口鱼羹。
如今朝政大半移交到万俟望手上,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初掌大权,自然动作不小。
尤其迁都之后,汉臣和胡臣好不容易达成的微妙平衡完全被打破。万俟望作为推行汉化的君主,他的对手是漠朔九部中的大多数人,包括北关万俟枭。
说是日理万机、席不暇暖,毫不为过。
他同孟长盈,也最多是偶尔见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
可能是见得少了,星展对他的观感竟一日日变好了。
正说着,胡狗儿进来报:“主子,陛下来见。”
说曹操曹操到。
“让他进来。”孟长盈道。
话音落下,孟长盈一口鱼羹还未送到口中,殿外稳健脚步声已响起。
“娘娘,又是三日不见。”
人未到,声先至。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万俟望抬手挑开垂落纱幔,明亮含笑眼眸对上孟长盈的眼睛。
孟长盈眉尖微扬:“稀客来了。”
万俟望垂首笑笑,净手脱靴坐过来。
星展月台在他进来时,就已经起身。星展又盛了一碗鱼羹,抱着碗去别处吃。
月台候在一旁,微不可察地皱眉。
“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国事繁忙,我恨不得日日来长信宫,面见娘娘。”
万俟望嘴角勾着,先为孟长盈斟茶奉上,姿态卖乖,一双眼睛却又侵略感极强地直视孟长盈。
孟长盈接了他的茶,并不饮下,只淡声问道:“今日不忙?”
“不管忙不忙,陪娘娘吃饭才是要紧事。”万俟望微一歪头,笑容恣意。
“遇上麻烦了?”孟长盈眼眸微眯,手指无声轻敲在案上,不疾不徐道:“郁家暂时不碍事,那便是——崔家。”
话落,万俟望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稍稍隐去,侧着的脸庞一半藏于阴影处,显出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但只一瞬间,他浑身气势又回落,变得温慈有礼,又带着孺慕亲近。
孟长盈自从来到京洛,就不再上朝,国事几乎全部交给万俟望。这些天里,也一直深居简出。
可此时,他进殿才说了三句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孟长盈便已猜到他的目的,和政局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果然,孟长盈就是孟长盈。
心里无奈的情绪一闪而过,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娘娘总是这样聪明,确实同崔家有关。”
孟长盈颔首,并不在此时接招,只静静望着他,像一片无风湖面般水波不兴。
静默一瞬,万俟望只好接着自说自话:“汉化离不开崔宏钟,汉化本也是汉臣的打算。在这个时候,他同我打太极,莫不是老糊涂了。”
这句话说得不客气。
语毕,万俟望轻啧,他不该表露出这些。
或许是孟长盈的态度,让他忍不住烦闷。
可是,孟长盈又不是第一回 这样冷淡。
她向来如此。
不知为何,今日她漠不关心的眼神格外叫人难以忍受。
孟长盈没有在意他心绪的百转千回,目光落在院中鲜艳的红紫薇花枝上,面容如冷玉。
“他为人臣子,对皇帝的心思只能揣度。你不先挑明,难道指望他砸了身家性命,为一个不明立场的皇帝赴汤蹈火?”
话语直白,若是在他人口中说出,必定会被斥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来的多余妄言?
可说的人是孟长盈,听的人是万俟望。反而少了许多世俗冗规,论的只有是非黑白。
万俟望心头一跳,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是他的态度,是皇帝的态度。
百官并不知道,他的汉化只是用来招揽汉臣的空谈阔论,还是下定决心与漠朔旧贵割席的洗削更革。
“我首先要挑明态度!”
万俟望嗓音振振,目光炯然剔亮,灼灼看着孟长盈。
孟长盈敛眸,抿了口清茶,淡淡“嗯”了一声。
万俟望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从被点通的那一刻开始,就心旌摇动。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孟长盈。又念一遍,雪奴儿。
望着她月华生晕般的清冷面庞,万俟望几乎有种不管不顾将她狠狠压入怀中的冲动。
这冲动像一把烈火,烧得他想抑制下去,却觉出疼意。
孟长盈说,他要先挑明。
是啊,是该他先挑明。
他目光随着那只净白的手,孟长盈手中玉杯刚放下。
下一瞬,万俟望立即拿起孟长盈才用过的玉杯,一口饮尽其中残茶。手掌几乎将玉杯捏得咯咯作响,一双眼露出狼一样的神光。
他紧盯着孟长盈的眼睛,成功捕捉到她的一丝怔然。
万俟望笑了,笑得乖张放达。
孟长盈蹙眉,拂开那只空玉杯,又拿了一只新的添茶,放到万俟望面前。
“渴成这样?”
万俟望:“……”
“我不渴。”
他将那杯茶又推回去。
孟长盈看着茶,又看向他,眼睛眨了眨。
两人无言以对。
孟长盈端起玉杯,又抿了一口,放下。
玉杯落地的一瞬间,万俟望又迅速出手,生抢似的拿起玉杯,一口饮尽。
两双眼睛对望,一双炽热如火,一双沉静如水。
孟长盈沉默两息,道:“你疑心这茶里有毒?”不然怎么总抢她喝过的。
“……自然不是。”
万俟望微微咬牙,在孟长盈清明的目光中,忽然觉出些窘态,叫人坐立难安。
他忍了忍,还是将茶杯放下,道:“奏折还有许多,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
孟长盈默然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后,目光落在长案两只玉杯上。
她定定看了会,忽然道:“月台查一查,这茶水和玉杯可有差错。”
话落,好一会儿没听到回话。
孟长盈转头看去,月台面色稍有古怪,但很快还是垂首应了。
紫宸殿。
本该批阅奏折的万俟望,此时却大步在殿中走来走去,宽袖拂过,扫落几本公文。
德福眼珠子跟着万俟望来回,不明所以地试探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万俟望脚步骤然急停,回头看向德福,目光如雷似电。
德福双腿一抖,险些直接跪下。
万俟望突然诘问道:“你说,女子面对男子的逾矩,该是什么反应?”
第55章 鹿鸣就算是木头,她也是最香的那一支……
德福:“……嗯?”
陛下不是一直在为国事忧心吗?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
可对上万俟望凌厉眉眼,他一个激灵,马上扫清所有杂念,小心猜测:“这男子若是女子的心上人,那她应当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