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99节
田娘面上并无意外之色,起身朝孟长盈行礼。
孟长盈眸光一动,颔首道:“既如此,我等着你的捷报了。”
赵秀贞来去风风火火,孟长盈说完一句话的功夫,她人已出了大帐,只留下一句:“等你赵姐姐回来!”
眼看着田娘和赵秀贞的声音远去不见,星展够着头去看,羡慕又惊奇。
回头看见万喜乖乖趴着,似乎完全不好奇,星展眼珠子一转,上半身挪过去打听。
“这是怎么回事啊?杨副将入了陷阱,赵副将为何要借田娘过去?”
万喜慢吞吞看了眼星展,下巴抬起来,颇有些骄傲。
“田娘耳朵比马儿还灵,她趴在地上能分辨出敌军的远近和动向,还能找到远处山谷水流的方位呢!”
星展瞪大眼睛,震惊道:“真的吗?有这么厉害?”
“田娘最厉害了,”万喜扬着头,眼神很亮,“当年我差点死在野路上,是田娘听地发现了我,才救了我一命。”
星展听得出神,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她完全没想到,看起来最文静秀气的田娘,居然也有这种堪比天眼的本事。像这样的能人异士,在军中那可都是宝贝。
“地听术,”孟长盈轻缓开口,遥望远处沉落的夕阳,“怪不得阿贞说田娘可惜了。”
薄暮冥冥,山林间冷风四起。
田娘手里拿着一只牛皮圆筒,正趴在地上,紧贴耳朵凝神细听。
周围人马皆敛声屏息。
好一会,田娘才收了牛皮筒站起来,朝西南方向的密林一指,“那边有动静,像是人掉进了陷阱坑。”
赵秀贞紧皱的眉头骤然一松,抬臂长枪指向西南方,沉声喝道:“前进!”
田娘面色肃然,手里亦提着一杆红缨枪。她的枪法是赵秀贞亲手教的。
山林蒙上一层灰色夜幕,薄薄月牙挂上树梢,照亮赵秀贞身后一张张坚毅勇武、眼神如狼的脸庞。
这是赵秀贞带的娘子营。
姑娘们人人一杆红缨枪,各自谨慎踏着前人的脚印,在密林中穿梭急行。
江南多丘陵山脉,夜晚是最容易迷进林子里的。
田娘走在最前面,赵秀贞紧随其后。
夜色愈深,冬日寒气露水沾染上每个人的衣摆,打湿她们的鬓角碎发,却让每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是谁!”
前方一阵暴喝。
田娘握紧长枪,身体下压。
赵秀贞站到前面,枪尖挑开层叠遮眼的松针,看清前方的一瞬间,她“哈”地笑出了声。
林中一大片空地,设了绊马索,挖了陷阱坑,栽进去的尽是步战营的兵。
杨副将和一批人倒吊在树上,一个个脸都憋紫了,活像个胖头茄子。
“赵……秀贞……”
见到来人娘子营,杨副将先是一喜,但很快变了脸色,说话都不利索了。
“去救人。”
赵秀贞简短下令,兵士尽数围过去解救同袍。
她则闲庭信步,走到倒吊的杨副将面前。赵秀贞面色在影影绰绰的林影中难以分辨,只一双凤眼亮得摄人。
杨副将本还硬气地不打算多开口,但眼看赵秀贞面无表情执起长枪,枪尖寒光闪闪,血槽中还带着未拭净的污血。
“赵秀贞!你要干什么!”
杨副将心下一慌,大吼出声,整个人都跟着弯成虾米,来回乱晃,晃得他更头昏脑胀。
赵秀贞枪尖一抵,按住杨副将的肩甲。人好歹是不晃了。
杨副将额上青筋暴起,充血的眼珠微凸,恨然道:“你敢对我动手!趁人之危,亏你也算是个副将!有胆你杀了我,我杨天绝不受辱!”
周围将士皆偷眼看过来,不知道两位副将是在闹什么。
赵秀贞嗤笑一声,迅捷抬手,长枪划破绳索。
杨副将还张口欲骂,就已脸朝下着地,啃了一嘴湿腥的泥。他“呕”一声,吐泥的时候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你倒也算个男人。”
寂静山林中,赵秀贞骤然开口,竟还是句夸赞。
杨副
将愣住,嘴上还糊着一圈泥,迟疑抬头。
赵秀贞毫不客气扬手一马鞭,抽歪他的兜鍪,居高临下,轻蔑扬唇。
“可惜没什么本事。”
杨副将:“……?!”
他肿胀充血的脑袋忽而灵光一现,想起不久之前,他对赵秀贞的不敬之语。
谁能想到他以这样狼狈的模样,被她予以回敬。
杨副将张着嘴,一阵犹豫:“我……”
第80章 劝降她心里只有她的好表哥。
可赵秀贞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她径直转身离去,安排人马,部署伤员回营。
翌日,杨副将顶着脸上的淤青,满怀信心,重整旗鼓,誓要一雪前耻。
可惜今日休战。
那个自从来到临州营,就几乎没怎么踏出过大帐的所谓“军师”出场了。
孟长盈仍是一身厚实滚边大氅,却仍身躯单薄。走在瑟瑟寒风中,几乎像是谁人羽化登仙前呵出的一口气。
月台站在骑兵营中,没忍住追了出来。
“主子。”
孟长盈脚步停住,抬眸静静看她。
月台掩下满眼忧色,温柔一笑,抬手帮她戴上兜帽,细细整理,叫风透不进去。
“……好了。”
月台几乎是不舍地垂下手。
她很想再多说些什么,可她又知道孟长盈并不想听,于是只好闭嘴。
孟长盈轻轻弯了下唇角,转身向前。
目的地正是交战城——岐州。
而她身侧,只跟着一个人,郁贺郁奉礼。
杨副将张望着那两人在阴冷冬风中远去的背影,吸溜着鼻子,满腹疑团。
“她这是做什么去?”
“使臣呗。”
崔绍没骨头似的靠着枯树,手里捏着一条珠串,穗子翠绿。
杨副将眼睛都凸出来,大惊道:“她?一介女流之辈,独身入敌城为使?”
不远处,田娘耳朵动了动,随即对赵秀贞耳语。
赵秀贞猛然回头,凤眼微眯,在人群中锁定杨副将,握着长枪的手掌微微转动。
杨副将只觉得背后汗毛一竖,像是被什么危险生物给暗中盯上了。一回头就对上赵秀贞睥睨的眼神,他张张嘴,最后只讪讪一笑。
崔绍眼尾注意到两人互动,低头笑了笑,凉凉提醒道:“杨副将,话别说太早,当心脸又被打得生疼。”
一句话里“又”字带重音,周围几个离得近的兵士,脸上都隐隐憋笑。
赵秀贞可不会顾及杨副将的面子,昨夜陷阱坑的事早就在大营里传遍了。
最看不上赵副将和娘子营的杨副将,自己掉进了陷阱,还是赵副将领着娘子营把人给救出来的,简直贻笑大方。
若非赵副将不计前嫌,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冻上一夜,杨副将就直接埋骨临州城外了。
杨副将有心想辩上两句,可迎着赵秀贞的目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好意思说。
前方山丘之上,一道挺拔如劲竹的身影背对众人,遥遥望着岐州城。
那是褚巍。
虽早定好有此一遭,可眼看孟长盈的月白背影缓慢被城门洞吞没,他仍心头一紧。
岐州守将韩虎韩伯威,曾是郁家门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汉臣。
当年若非阴差阳错,郁贺姐姐本该嫁给他。
可惜国史大案骤生,美人芳华逝,韩虎从此远驻边关,再不回京。
他仇恨胡人。
若非郁家老爷仙去,郁老夫人膝下仅郁贺一子,郁贺又深陷京都胡汉争权漩涡。他恐怕早就弃了岐州城去。
如今北方已成两虎相争之势,胡人皇帝和胡人王爷斗得天翻地覆。
孟长盈此时携郁贺去见他,不会不成。
褚巍又把所有线索梳理一遍,那颗不安的心渐渐平稳。
阿盈是何等人,旁的不信,总该信她。
寒风凛冽,褚巍不知站了多久,眼神从不曾离开岐州城的方向。